“他所追寻的事是曾经存在过的。”
诺恩模糊的回答让拉维德瞪大了眼睛。他想说话的时候再次咳嗽起来,等咳嗽平复的时候,他的脸上一丝血色也不剩,精神也萎靡了许多。
“真有意思……这太有意思了。那么你呢,你又是谁。你对他……”
诺恩的视线投向了遥远的东北方,然后他转过头去,看了看依然昏迷着的佛洛尔。
“我只是一颗断裂的牙而已。”
他说。
拉维德惊奇地睁大眼睛,然后又笑了。也许是血已经流的差不多的关系,这一次他没有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鉴于你告诉了我一件让我……十分惊讶的事,我也告诉你一件你可能感兴趣的事。关于我身上深渊气息的由来……”
诺恩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我有一位表姐,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嫁了一个不适合的丈夫,然后生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她……如果为了她,我可以去做任何事。”陷入回忆中的拉维德脸上出现的不是礼节性或是带着嘲笑的笑容,而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微笑。“有很多人窥视她的儿子,所以她发誓无论如何要保护他。然而就在半年前,他病倒了,而且病得快要死了。当时我们知道即使是教皇也无法救那孩子,但是我们有别的办法。那就是深渊召唤。”
诺恩依稀记得自己听过拉维德和佛洛尔讨论有关深渊召唤的种种。
“虽然不知道会从深渊中召唤出什么东西,它是否会真的帮助我们,但是当时那是她的救命稻草,我也只能和她一起完成了仪式。看上去……我们成功了。那孩子奇迹般地康复了。但是他的变化也很大,变得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了。那时候我就有了一个可怕的设想。我们并没有见到我们召唤出来的生物,也许他……不,这只是一个设想,不过让我沾染上深渊的气息的,大概就是那时候吧。”
死灵法师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刚才你确实想过要杀我吧?”
“我无法把芽和你分开。”
“真是斩钉截铁。但是你又心软了?”
拉维德不认为诺恩这样可以面对自己的提问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曾经动过杀意的人会有心慈手软的一刻,这也是他最后小小的好奇心。
诺恩黑色眼睛的注视再次落到他的脸上,似乎还有零星的像是余烬的蓝光从他的眼睛里往外飘,不过一会就不见了。
“有一个名叫凯特林?马尔加的人,也许是你的祖先。”
“过去在伯里纳地区马尔加是个大姓,说不定他是我的祖先,不过经过那么多年,即使是,血脉也应该很淡薄了。”
“……也许之前我能够救你。”
“别说傻话。从我进入森林的这一刻开始,无论是否遇到你们我的结局都注定了,这是对我不自量力的惩罚。而且我还要感谢你。”
诺恩对他投以询问的目光。
拉维德想要就他的话居然可以比他这个重伤濒死的人还要少而嘲笑几句,但是体力实在有些不济。他对着珊瑚树的方向念起了自己一生中最后一个咒语。
“以魔导士科斯蒂内尔之名,为我敞开大门吧。”
虚空的门再度在树干上打开了。
“带着佛洛尔离开吧,蒂博尔就在门的对面,你虽然受了伤,但是带他去那里问题不大吧?”
“恩。”
“那么……最后为我做一件事,然后离开这里。比起死在深渊生物的手里,我宁可死在人类的手中。”
看着诺恩孩子气的脸,拉维德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有些过分,不过他欣慰地看到诺恩站起身来,然后举起了剑。
“对不起。”
“罗嗦。”
迷途的森林里再次飘起了小雨,泥泞的草地让诺恩背着佛洛尔前行的动作更加艰难。佛洛尔的头靠在诺恩的肩膀上,长腿拖在地上,是不是被树根或者石子绊一下。诺恩腰侧的伤口比拉维德目测的更深,虽然用从佛洛尔的长袍上扯下来的布条包扎了一下,但还在往外面渗血。
更严重的不是外伤,而在他的身体内部。诺恩每走一步都觉得肺里有一块烙铁正在晃荡,他随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就看到一道新鲜的血痕出现在自己的手背上——他的鼻子开始出血了。混着雨水的血很快顺着他的人中往下淌,有几滴落在他的嘴唇上,腥咸的味道反而让他的头脑因为受到刺激而稍微清醒一些了。
要想办法尽快离开森林……虽然那么想,但他望出去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这样子可真狼狈啊。”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男人用轻佻的口气说。这个诺恩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男人貌不出众,唯一给人深刻印象的是微笑的时候都会眯成一条细线的眼睛。他斜靠在一颗树上,就那么带着让诺恩感到熟悉的笑容看着他们。
无梦者篇 1
迪努在在黑醋栗旅馆前的马车边上停了下来。这所镇上唯一的旅馆这会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正是因为这辆马车。拉车的两匹白马正低头在木槽里吃草,它们鞍具上精美的花纹和考究的做工都说明马车的主人来历不凡。也许旅馆的老板梅耶先生因才此让马车招摇地停在旅馆的大门口,还特意从马厩里把木槽都拖了出来。
这是一辆奇怪的马车,车厢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不得而知,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深棕色牛皮,看上去不是很新,甚至有些陈旧。马车上没有窗,车门关得很死,需要很仔细才能在车身的一侧和后方找到两扇门,看起来从外面是很难把车门打开的。应当是车夫座位的地方也做成了一个密封的隔间,只有一扇小窗户开着,缰绳正是从小窗里伸出来的。
迪努绕到马车靠着旅馆外墙的那一边,在车身上到了一个用细细的金色颜料绘制的六芒星的图案。
虽然六芒星是魔法师在绘制法阵时常用的图案,但有着这一印记的并不是魔法师的马车,因为这是独属于炼金术师的标记。炼金士们在各地收集的矿物和草药在保存上往往有一些苛刻的条件,所以他们经常在马车里摆放大量的魔法装置来保存这些材料,再把车厢严密地封闭起来。虽然有些商人在运送珍贵的货物时也会采取类似的做法,但只有炼金术士被允许在自己的车厢上画上六芒星。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对于小偷和强盗们的警示。
年轻的医师学徒羡慕地看着这辆马车。
在西斯勒,炼金术士和医师都是由那些拥有魔力却无法成为魔法师的人担任的。他们需要使用魔力来鉴定大量的草药,以及驱动由魔法师协力制作的器材。炼金术士通常比医师更有魔力,有些强大的炼金士甚至可以使用简单的魔法。一个炼金术士只要愿意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医师,而医师却永远无法越过这道沟壑。
虽然在小镇上医师是一个受人尊敬又收入不菲的职业,对于这个今年七月才正式年满十八岁的年轻人来说,能够四处游历的炼金术士依然很有吸引力。
“迪努,你总算来了。”
正在迪努对着马车一阵出神的时候,梅耶先生从大门口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年轻人的胳膊就把他往旅馆里拽。
梅耶先生四十开外,除了比自己的实际年龄看上去老三、四岁以外,是个精神的中年人。他和迪努死去的父亲是好朋友,迪努从小就受到梅耶一家的关照,对他十分尊敬。
“马汀只说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