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慢些迪兰!”艾伦·托马斯在汽车过弯时失控地对我大吼,“我还想活着去看一看我们的钻石!!”
我们的钻石??
去他妈的“我们”,那都是我的小宝贝儿,他艾伦·托马斯休想碰一颗!!
“去他妈的,我的腿!!我的腿,该死的,又撞上了,迪兰你他妈是聋了吗??”
我双手握紧方向盘把车开得东摇西晃,这活儿可得有些技术,一不小心能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艾伦·托马斯这混球拉高嗓门嚷嚷地我耳膜一阵一阵地疼,他声称自己腿上的伤口被裂开了,他还将鲜红的掌心摊在我面前让我瞧。
“我要吐了。”我又过了个弯口后,他的手颤抖着慢悠悠缩了回去,我匆忙看了他一眼,该死的,见鬼,去他妈的,这□□养的畜生真他妈吐了出来!!!
这呕吐的射程范围太广,波及了他面前的挡风玻璃,我放慢了些车速盯着他看了会儿。他捂着嘴的手指缝隙里不断涌出更多的蜡黄固液混合物,他还在吐,上帝保佑,快让他别再吐了,要不然他人生的所有精华都得奉献给艾琳的吉普车。
“迪兰。”他含着呕吐物艰难地念叨我的名字。
真恶心,真他妈恶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此时正躺在他艾伦·托马斯的呕吐物里挣扎喘息似的。
他让我把车靠边停下,我没听他的,继续以极快的速度朝游乐场的方向奔驰。
“开慢些…………”艾伦·托马斯用他满是恶臭,沾染呕吐物的手摸上我的肩膀。
“把你恶心的手移开。”我瞪着他。
“你得开慢些。”艾伦·托马斯充满恶意地靠近我,他不断发出的干呕声像是在发射某种神秘信号,召唤三千光年以外的呕吐星人前来迎接他的凯旋,他将献给他们伟大的统治者一件某个叫做迪兰·坎贝尔的倒霉地球人的恶心T恤作为他侵略地球的战利品。
“把你的手拿开。”我稍稍放慢了些车速,艾伦·托马斯才重新靠回座位上,他大声地喘着气,从裤兜里摸出手帕开始擦手,擦嘴。
“其实这样也挺好。”
他吐得挺好还是我的T恤脏得挺好?
这是要拿去送给C城博物馆作为前卫艺术的展品?
哦,行为艺术家艾伦·托马斯用他的呕吐物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人体解构主义。
“不,我是在说艾琳,她自个儿发现皮特的真面目总比我们告诉她要好些。”
如果有哪位神经学家愿意研究艾伦·托马斯的反射神经,我想他一定能得出一个结论:艾伦·托马斯的反射弧能绕地球赤道三个圈。
艾伦·托马斯打了个臭气扑鼻的嗝后说道:“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我趁着等交通灯的间隙,脱下T恤扔到了窗外。
“光着身子别着凉了。”
“多谢你的关心,要是托马斯先生您不把手放在我肩上,我想对我来说着凉的风险根本不存在。”我朝艾伦·托马斯笑了笑,此时此刻,除了对他微笑之外,我再想不出第二种表情。
“我的身体很强壮。”我说。
“我也是。”他骄傲地向我展示他的肱二头肌时接到了德瑞克的电话,他们间的对话简单粗暴,问好之后就开始不停地用污言秽语进行各种人身攻击。
我真好奇德瑞克和他讲了什么。
你哥哥被我干得下不了床,你快来接他?
你哥哥正被我压在阳台上猛干,来,我让你听听他的呻吟声。
你哥哥简直就是个□的□。
…………
“你和他说。”艾伦·托马斯忽然将他的手机贴到我脸上,他手上恶臭猛然逼近,我一阵恶心,差点也吐了。
“迪兰,是你吗?”德瑞克的声音很轻很细,像一根随时都会被风斩断的细线似的。
“是我。”
他还指望谁他妈这么倒霉跟在艾伦·托马斯身边?
“我和你说件事,关于钻石的。”德瑞克说这话时,我已经将车开到了游乐场后门。
“过会儿再说。”
我停下车,德瑞克还在电话那端呼喊,我按下停止通话的按键后把手机推还给了艾伦·托马斯。
“这就挂了?”艾伦·托马斯惊讶地问我。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德瑞克废话上,关于钻石我可知道的比他多,我得为我的透明天使们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礼。
“我觉得我真不该把艾琳留在那儿,说实在的,迪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刚才怎么不拦着我……”
瘸腿的艾伦·托马斯连同他的喋喋不休很快被我甩在身后,我挥开碍事的飞虫,拨开及人高的荒草,朝着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迪兰,你不冷吗?这儿冻得可真厉害。”
是什么让瘸腿的艾伦·托马斯跑得这么快,我无从知晓,但是我想立即给他报名参加下一届残疾人奥运会,为国争光的时候到了,托马斯!
“是这儿,我记得是这儿,你看这儿能看到旋转木马的这个侧面,没错,就是这儿,哦,这股腥味。”
我放慢脚步回头搜索着艾伦·托马斯的身影,他的肩膀一高一矮,迅速朝草丛深处移动。
见鬼,绝不能让他抢了先!!!
我冲到了艾伦·托马斯前头,脚下踩着个软绵绵的东西,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朝地上啐了口,这地方可真他妈难闻,比艾伦·托马斯的呕吐物还要恶心。我撑着地面很快站起身,我踩着了皮特的脑袋,他的身体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就像一整块钻石矿。照耀着他身边红毛小子的尸体,这场面太过有趣,被害者与加害者死在了一起,他们肩膀靠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宛如连体的婴儿,静静躺在一片荒草中,享受月光的洗礼。
我捂着鼻子去掏他风衣口袋,艾伦·托马斯喘着粗气跟上来,按住我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见鬼迪兰,你跑得可……真……真他妈快,我……我……这瘸子都……都……都赶不上啦……”
真对不起艾伦,都是我害得你不但成了个瘸子,还染上了说话结巴的毛病。
我在皮特风衣的左侧口袋里找到了只铁盒子。我将他放到耳边上下摇晃,里面传出了硬物互相撞击的隆隆声。
“太好了!快倒出来看看,快!!”艾伦·托马斯激动地挨近我,呕吐物的恶心气味从他的口鼻中喷出,我推开他的脑袋,将铁盒塞进自己裤兜里。
“得找个明亮些的地方。”
我朝旋转木马走,那儿不知何时,又是被谁点上了一把火。长而扭曲的火舌窜向天空,成为那些飞蛾们追逐的焦点。
火在一只半人高的铁皮桶里燃烧,一股塑料烧焦的刺鼻气味不停往外冒,火中升起黑烟,桶边堆积着许多飞蛾焦烂的尸体。
艾伦·托马斯可得用他的一条腿快点赶来这儿,这里有一顿高蛋白大餐等着他呢。
“真难闻,在烧什么?”不怕死的艾伦·托马斯紧靠着铁桶,伸长脖子往里面望。我站在侧面朝铁桶那儿吹了几口风,试图改变火苗的风向,好将他的脑袋烧着,烤焦。
“快看看。”毫发无伤的艾伦·托马斯笑着催促我。
我拧开铁盒上方的盖子,摊开手掌将铁盒里的东西望外倒。
我忽然明白了这把突然降临的烈火的意义,这是个仪式,为了迎接我那美丽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