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她最看重的事,却都在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谢燕拾有分寸”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崔韵时收回神思,打量自己的脸片刻。
芳洲的手艺很好,人也非常机灵能干,就算一边痛骂谢流忱,一边给她上妆,那双手也很稳,将她七分的面容化到了十分。
崔韵时重重思绪都被压在轻薄的妆面之下。
她又对铜镜看了许久,在确保这张面容上不会泄露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之后,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既然别人不愿顾及她的颜面,那她便自己给自己挣。
谢家门庭显贵,当年能嫁入这样的门第,即便她样貌才学样样都好,也被人说是高攀。
只因世人论起婚嫁,极看重出身,而她是从五品礼部员外郎的庶女,还在十七岁那一年因意外而废了一条手臂。
相比之下,她的婆母明仪郡主是安平公主最宠爱的女儿,已经去世的公爹曾官拜宰相,而谢流忱年纪轻轻便已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前途眼看着一片大好,隐隐有更胜其父的迹象。
崔韵时下了一番功夫,很得这位身份贵重的婆母的心。
明仪郡主在外与命妇、闺秀们交游时,常常称赞她慧质兰心、体贴入微。
这种溢美之语往往虚无缥缈,只是人身上的点缀,走两步就抖没了。
但这些话若是由明仪郡主这等有脸面的人物三番两次地说出口,就会变成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的母亲在家能过得更好,也不会再因她的祖母——崔家老夫人看轻妾室而受磋磨。
崔韵时的嫡母大夫人并非是心思歹毒之人,她心直口快,脾气又急,虽然看不惯崔韵时母亲叶姨娘谨小慎微的做派,至多也是训斥叶姨娘几句。
但下面的人会揣摩老夫人的心思,会为了讨好老夫人而在种种小事上为难叶姨娘。
但如今不同了,看在她的面子上,那些人对她母亲十分殷勤,不敢懈怠。
她的妹妹也很顺利地进入国子监读书,不像她当年,是等了三年才有一个考学的机会,才考入的国子监。
而外人也不会再猜测她是不是不得谢流忱的心,不然怎么少见夫妻二人一同出现,崔韵时这侍郎夫人的位置还坐得稳吗云云。
这一切都因为明仪郡主很喜欢她。
崔韵时的荣光和底气全都来自于夫家,她踩在云头,从不想往下看,因为脚下空空,她就是她自己最大的依仗。
崔韵时走到半路,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道过分响亮的嗓音,因为是刻意拔高了声调,以至于听起来有些尖锐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