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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这种地方,不分昼夜,每张口罩下的脸都是麻痹冷血的,只用行动说话。

季见予在icu对面廊道的手术室,走廊、楼道有不少守在这里过夜的icu患者家属,季见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得知,只有苏南添进了手术室,不过不到一小时就被推了出来。

“他女儿呢?”季见予破天荒主动加入这种市井又悲凉的八卦,家属好奇看他一眼,以为他是哪一床新来的家属,“小伙子几床的,今天刚转进来的吗?”

icu里面每天都在换人。经常有值班医生拖着疲惫身体下夜后吐槽自己每回班都要送走一个迎来一个。

“不是说这是对父女?”

“好像是对父女,身份还不简单哩,院长刚都来了。”

毫无有用的信息,季见予冷脸走掉,手紧紧握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只能等待的感觉无疑于摧毁他十八年构建的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

季奶奶去世,他是在人走后才得知这个消息,没经历过等待上帝审判的煎熬过程。

一群人从谈话室出来,季宏风和文玉中间是尤眉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神情凝重,手在比划。

季见予推门走到安全通道,拨通了文玉的号码。

“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还不回家?”

文玉走到窗口扭头看了眼依旧在和同僚交涉的季宏风,表情悲悯,“你苏叔叔出车祸了,送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脑死亡。”

楼梯间里,空荡寂寥,一点动静都能发出回声,季见予克制呼吸,如同一簇被吹灭的火种。

“脑死亡就等于人已经死了,你懂吗。”文玉把刚才何主任对尤眉兰说的东西全都转为大白话,刺耳、悲重。

“蕉蕉也在车上,副驾,她爸最后时刻挣脱安全带尽全力护住她,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她那边门也是可以打开的,当场第一时间获得了最佳救治。”

文玉喉头发苦,不自觉跟与此事毫无关系又天性冷漠的儿子说多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

“尤阿姨怎么说?”

文玉低头抚了抚眉,“她没有放弃,其实连你爸都劝她了,靠机器吊着不止一天费用昂贵,而且是无用功。可她说,要等蕉蕉醒来,如果她爸爸能坚持到她醒来,就让蕉蕉来决定。”

季见予额头青筋被什么狠狠鞭挞,咬牙冷笑,“那是她老公,她一个中年人凭什么要一个刚成年的女儿去决定生死这么大的事情。”

文玉眉头微蹙,对他很不满,“你乱指责什么?你是不是听力有问题,还是理解出错,脑死亡就是人已经死了,除了心跳是他自己的,其他都要靠机器吊着。可即使这样尤阿姨还是没有放弃啊,她签署一大堆知情同意要医院尽全力维持你苏叔叔的生命体征,至少要等蕉蕉醒来见爸爸最后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场,所有人都格外动容。

季见予是个另类。

而且,这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季见予一个孩子胡乱说什么再传出去,就怕有人拿来做文章。文玉不想惹祸上身,只不过苏南添身份特殊,一个厅级干部出现意外,事故原因未查明,就由医院先联系了与苏南添交情不浅的季宏风,再联系到尤眉兰。

文玉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断了。

苏冷能脱离呼吸机转入普通病房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了。

然而,就在当晚,苏南添三次心跳停搏,最后一次用“打桩机”抢救半小时仍未恢复心搏。

就在值班医生准备好一切文书时,苏南添的心电监护奇迹般有了反应——心率在一点点增高,波形开始显示,所有值班人员直呼这是个奇迹。

对门外赶来的尤眉兰讲述完完整抢救过程后,二线医生顺便追踪了一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的苏冷的情况,沉重开口:“说不定病人就是等着女儿来看他,如果那边清醒了,可以带过来看一下。今晚这种情况会随时发生,请您先做好心理准备,下一次能不能……”

尤眉兰神情麻木,“从事发当晚接到电话,我就已经接受他实际上已经死亡的结果了。”说完,她居然还笑了笑,但那笑是绝对悲凉,“我只是怕我女儿接受不了,至少,让她再见爸爸一面。”

即使苏南添最后用尽全力护住苏冷,可苏冷浑身上下受创最严重的还是脑部,几次复查CT都提示有出血,始终处于昏迷状态。

三天后凌晨五点零二分,苏南添呼吸、心跳完全停止,血压持续为零,抢救三十分钟后上述生命指标仍不能恢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不再有奇迹出现。

医生拉完直线,五点五十五分宣布苏南添临床死亡。

苏家有三子妹,都赶回淀城处理后事,季宏风也参与其中,直到火化下葬结束,淀城市公安局苏南添局长车祸身亡的消息才向社会公布,很多公民自发到火葬场祭奠这位十分出色、战功赫赫的警察。其中有很多前来吊唁的,是二十年前淀城那起提起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窖囚禁案”获救者的亲属。

而车祸的具体原因还在秘密调查,虽然事故的直接原因是那辆奥迪失控逆行突然从拐弯处冲出来。

车主明确是醉驾,当场死亡。

可毕竟出事的是公安局局长,去年才发生罪犯同伙找回头寻仇的情况,这不得不让上头要彻查清楚事故全过程的每一个细节。

有人叹惋,苏局长当晚只是到学校接好不容易迎来周末的高三女儿,这么好一个父亲,或许事发前一秒苏局长和女儿还在聊学校趣事,计划周六要去哪里玩。

可老天偏偏就是这么残忍,一个醉鬼,自己死就算了,却让女儿和父亲天人永隔。

那年淀城第二场初雪是十二月十七号凌晨下的。

苏冷清醒过来后在医院躺了一周复查各项指标都没有异常后就出院了。之后她回镇上陪两个老人住了几天,可老人也对她爱答不理,一看到她就想起自己一生最引以为傲但已经下葬的大儿子,不停哭,天天嚷嚷着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也死算了。

第四天,苏冷再难忍受这种压抑氛围,游其森连夜租了辆车赶到镇上接苏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就在那条没完全修好的国道正中央蹲着,大灯一晃,她整张脸煞白,把司机吓个半死,狂摁喇叭骂娘。

车都没停稳游其森就推门跳了下去,他把大衣脱掉披到苏冷身上,紧紧抱住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苏冷整张被吹僵的脸使劲埋到他怀里,声音还是那样干净柔软,在风中摇摇欲坠,“他们其实不怪我,因为他们不知道最后一刻我爸给我做好了让我最快获救的一切准备。我爷爷奶奶只是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来我和他们儿子是一起出车祸的,可他们最骄傲的儿子没了,我还活着。”

“冷冷……”

“你知道吗,老人从小最疼爱我了,因为我是家里这辈唯一的女孩子。他们以前说我是开心果,我只要一回来他们就笑不停,可现在他们看到我就哭,他们也不爱我了……”

她全身颤抖开始哭,泪没有过渡全滴到游其森心口,他红着眼睛不停亲吻她的眼泪,却怎么也吻不完。

“我到现在都没去看过他,我太害怕了游其森,我还好恨他是不是狼心狗肺啊,我好恨他怎么舍得让我都没见到他哪怕最后一眼,啊……”苏冷仰脖哀嚎,“我宁愿是我死,反正我也死过一回了,我这种烂人死了也不可惜,我没有爸爸了我生不如死啊……”

苏冷整个人虚脱蹲到黄土地上,脖子、额头、手背全是狰狞暴起的血管,细细的嗓子随时被堵住一般哽咽到发不出声音,游其森跪在地上紧紧搂住她不停替她顺气,整个背影也是抖的。

司机点了支烟,在车上远远看着。他一个中年人,浑浑噩噩活一辈子,没什么出息,却也没经历过死亡。

蓝澈的天忽然飘下几颗冰点子,越来越密,风一刮,田地涌动着悦耳的声响,雪花和尘埃纷纷扬扬,悲痛欲绝的少年人轮廓也被模糊了。

司机红了眼眶,决定明天要带孩子回老家看一趟垂垂老矣的老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苏冷窝在车后座游其森怀里,两只眼睛肿得睁不开,透过厚厚羽绒服漏出的一丝缝隙看到越来越密集的雪花急遽下落。

世界是一片漆黑,仿佛原地不动。

两人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门口拥吻,街道空荡,能吞噬他们的只有剧烈心跳和滂湃风声。

天快亮的时候,游其森把苏冷送到学校,她手机关机前有尤眉兰的一通电话,仅此而已。

星期六,校园格外冷清,马路对面的商铺都歇业关门,人行横道孤零零摆有几辆报废的电车,雪覆上尘灰。

但还是有毅力坚强大冬天也早起晨跑的住宿生,雪下了一夜,操场白茫茫令人眼眩,少年口中不断哈出清寥雾气,在场边做完拉伸后套上羽绒服,走过来和苏冷搭讪。

“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通红,底下是很健康的肤色,一双眼睛清澈带着期许。

苏冷笃定他不是三中的。

“姐姐?”少年笑了笑,带点无奈的漫不经心,“你坐在这里看我跑步很久了。”

他果然不知道她在三中各种轰动骇人的事迹,很大胆、热烈又直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坐在围栏这里等她的豆浆。

校门口要分开时,游其森显然对她不让他送到宿舍这件事颇为微词,她不解释也不哄人,仗着昨晚当着他面痛哭过一场。

从他那里拿好所有东西后,苏冷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又奔回去,扑到他怀里。

围巾、书包、手机掉一地,游其森狠狠吻她有雪味道的头发。

“想喝豆浆,你去排队好不好?”

永远有人无条件满足她。

苏冷歪着脑袋,哭过的眼睛格外艳丽,“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看雪?”

她逗着人,习惯与人有来有往的“搭讪”,但其实脑子在想:这是三中哪个教职工的儿子。

“我跑步的时候,雪都落在了我身上。”

因为这句话,苏冷这才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惊觉雪又开始下。

两人对视片刻,她笑意不减,整个人沉沉静静,至少在初中少年眼里,这个姐姐此时坐在雪的背景里,完全不像在外通宵狂欢一夜周末大早上只敢躲回学校的玩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等我男朋友,他去给我买豆浆,可能没你的份。”

男孩本还在笑,随意抬头越过她往后看,脸上一怔。

那信步走来的黑色身影实在太耀眼。

不用看清脸也知道对方表情是怎样,凛冽的冬为淡漠傲慢的少年降临。单薄但不缺少力量感的身型,和少女穿羽绒服也遮不住的纤瘦线条太相配。

三中从不缺这种组合。

男孩隐隐失落,很快释然一笑,“我也没说我喜欢喝豆浆。”

语气间还是有忿怨。

苏冷觉得这个说法很耳熟,可无论如何记不起这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男孩走远后,一阵不可侵犯的冷香裹挟风罩过来,先闯进苏冷视线的,是那道这个角度无论何时看都清晰的浅疤。

藏在浓密眉里,毫无情绪平铺直叙。

苏冷下意识眯了眯眼,一时适应不了没有丝毫杂质的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或许,是季见予这个人,本身就光芒四射。

无论何时,不问归期。

脑海里飘过男孩离开前那句轻飘飘的戏谑:你男朋友两手空空来找你了。

季见予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线条感十足的脸清寡,用眼神把她坐没坐姿的身体刨析个遍。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最后,让他忍不住久久停留的,是那双笑和哭都格外生动闪亮的眼。

他发不出任何脾气,对这样的苏冷,只是压抑声线羞耻想吻一吻泛红发肿的眼皮,他曾经无数次品尝过属于她的咸中带甜。

“苏冷。”

季见予内里早溃坝泛滥,压得太难受,可无论如何他做不到像当年他最低迷暴戾时期的小苏冷那样,想尽法子调动他情绪,也做不到苏冷得知他奶奶死亡悲剧后的那样柔软悲悯。

明明他也经历过。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失去至亲这件事上能和她感同身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连“冷冷”这个缱绻的爱称,他都不能容许自己情不自禁呼唤出来。

那样无疑于背叛他的骄傲和自尊。

两人最后一次面对面,是上上个月运动会,他在教室一脚踹倒一排桌椅。苏冷要踢回去,被拉住了。

此时再见,她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懒懒散散毫不在意形象,但还是美,目光定在侧方游荡向远方。

季见予想起文玉冷冷淡淡转述的尤眉兰原话:昨晚大半夜蕉蕉从她爷爷奶奶家跑出去了,联系不上。

去南添墓地找过了吗?

没有。她至今都不知道南添埋哪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季宏风要出门帮忙找人,一家三口难得在天都没亮透的家里碰头,文玉追出来是想拦季宏风,骂他烂做好人。可一看到季见予,气得胸闷,一句话没说走回卧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她完全不理解季见予发什么疯,去美国的时间是他自己敲定的,如今说不去了,也是他。机票钱不算什么,文玉最受不了他我行我素那副理所应当的死样子,好像全世界都得为他让路。

忍很久,文玉在这次爆发了。

季见予知道苏冷不会回家。

出租车里他望着窗外逐渐清醒的街道,冬天阴冷冗长,他脑海里想起灿烂明媚的夏至,苏南添不在家,两人黏在一起腻乎得不行。

那段时间,他忙,她也忙,但季见予回忆不起半点疲累感觉。

如此快乐。

没有距离的相处,只让季见予确定一件事,他和苏冷一起,永远自在享受如初恋。

他把这份珍稀的感受直言,发朋友圈,苏冷和他闹了一阵脾气。只因为他的初恋不是她。苏冷觉得他拿她和穷酸的初恋比,是种侮辱。他气笑,淡淡骂她理解力太差。

初恋在季见予那里,其实很遥远模糊了,那个女孩很美好,但季见予每次试图记起对方脸,总浮现的是苏冷。

季见予唯我独尊,坚持不删朋友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他的表白。

所有带有热浪、阳光、汽水、香草冰激凌味道的记忆,在夏季尾巴,像那抹吊落在地平线的夕阳,说没就没了。

没有人知道季见予的世界从此坠入永夜。他熬夜不再解数列,而是不修边幅抽烟、打游戏。可朝阳升起前,他又会开窗通风、清扫一地烟蒂,把乌烟瘴气的房间恢复原样,然后出去晨跑,回来洗澡、刮胡子,一张脸永远清爽没有瑕疵。

他也不能让人知道。

季见予隐隐固执和老天对抗,做一切随时会猝死的恶习,用这样的方式以此证明老天来了他季见予也是对的,没有任何人事可以打破他想要构建的任何秩序。

苏冷更不配。

等红绿灯的时候有两辆自行车和他并排,一对少男少女全副武装背羽毛球拍,看起来像是相约晨练,这么冷的天,季见予十足不屑,觉得他们其实是一起赏雪,如此庸俗。

这很像某些注意力不专注的人,假借去书店买辅导资料之名,直奔言情区精挑细选在课上读。

苏冷无孔不入。

季见予打开车窗,任由冷冽的风刮进来,刀子一样割着脆弱肌肤。司机死气沉沉提醒一句,季见予闭眼沉默两秒,突然付钱把车门关得震天响,拉链提到顶,大步跑起来。

他迫切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如果苏冷也没有回学校,等于否定他的全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经有那么一刻,季见予恨不得把那排桌椅板凳全砸到她脸上,把人往死里弄,好销毁他十八年的唯一污点。

可听闻她也在那辆撞上防护带的车里,最爱她她最爱的父亲抱着她当场死亡,她出院后回到老家又半夜跑出来,至今没给苏南添上过一炷香……

季见予可笑老天是把他往死里弄,让他对一个不识好歹当了叛徒的前女友又忧又痛。

他好不甘心,明明他如此痛苦,仿似与她承担同样的哀伤;知道她为什么跑回老家又跑回来,大清早会在学校操场无聊看雪;窥探她此刻冷淡沉默只不过是一种自我伪装。

可她却总说他不能共她的情。

“苏冷,难受吗?”

他眼眶红着,一只手别过她藏在围巾里的下巴,让两人对视。

“难受,你开心了?”苏冷讥嘲的哂笑几乎刺穿季见予心脏。

“你把我当什么人。”

她轻轻把脸一转,又看向远处一棵孤零零在承受大雪的树,“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我希望你赶快离开,不然我男朋友会误会。我已经死了爸爸,再失恋的话……”

苏冷又笑了,苍白的脸上一点润光都无,“趁人之危的报复,恐怕也不会痛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认定他是来看热闹,借此打击报复。

季见予心一直在隐隐发痛,却不能忍受她误会他。

“苏冷,我们好好谈一次行吗?”

“抱歉,我没心情。”苏冷低头似乎是要去找自己的手机,手腕忽然被摁住,眼前那道淡薄黑影在她微微愕然的目光里缓缓蹲下。

季见予仰脸在她一览无余的五官游走,嗓音低迷:“我知道你没心情,这个时候,我自认为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你的伤痛。想哭就哭出来,苏冷,你不是一个藏得了眼泪的女孩子。”

两人曾经谈起过去时,季见予笑侃她从小就爱哭,苏冷急切反驳那都是装的,她太懂得怎样利用泪水成为利器满足自己。

可如今,她的眼睛像风过境把雪都吹散,干干净净。

苏冷徒然愤怒,死抿苍白的唇,“你总自以为是很了解我。”

“我就是很了解你,这一点,你否认不了。”

季见予一如既往冷静、强势,表情漠然但语义狠烈,他早有预感死死握住苏冷那截纤嫩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脉搏跳动的地方,“我今天来,完全是赌博你知道吗?你半夜从老家跑出来,我知道你无处可去也无处想去。来的路上,我想起了暑假,我们在桃源居,真的像生活,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连吵架都是充满生机的。”

“你神经病?谁要和你缅怀过去。”苏冷目光冷冷淡淡停留在他脸上,也不挣扎了,像雪人没有生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很希望那段日子对你而言也是如此。”季见予不理会她自说自话,但眼神没离开过她,“我的意思是,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顾忌什么,像当初在农庄,我们得知彼此的秘密那样,我希望我还是值得你信任的。”

苏冷轻轻皱起眉头,嘴唇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季见予心跳遽然加快,等了一会儿,可她什么都没说。

“你只是不甘心我主动结束了和你的恋爱,我知道。”苏冷笑着喃喃,盯着他始终捂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注意到他换了表。

“那段日子,包括从前的所有,都已经过去了。季见予,你不要总得意洋洋地闯进来,觉得谁都应该怀念有你的日子。这个世界,不是谁少了谁就不能活,我死了爸爸,就意味着我要天天以泪洗面、寻求依靠要死要活才可以吗?还是说你希望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随便来哄一哄我、说些好话我就应该感激涕零扑到你怀里。你觉得那样很有成就感,人格魅力真大?”

苏冷话锋一下比一下冷厉,季见予黑眸的光泽一点点暗下去,不可置信的恨不得用目光刺穿她。

可苏冷毫无血色的脸,骤深骤急的呼吸,让他发不出火,只待某个时机把他自己烧个精光。

“你就这么容不下我?苏冷,我扪心自问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以至于在你承受丧亲之痛的时候给你一句安慰都是错误,我下地狱才是让你满意的结果吗?”

季见予眼眶泛出的红是血色,嗓音暗哑:“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今天就算是一个陌生人遭遇这些我尚且会关心一下。我们认识十五年了,苏冷。”

苏冷觉得快要透不上气,闭上眼睛要喘的架势,到最后却是毫无征兆咳了出来。

季见予聚在眉间的怒气一晃而散,手下松开了,恍惚看她捂嘴咳得额头通红青筋暴起。

似乎有滴雪花落到眼底,季见予忽然很想点烟以此驱散那阵彻骨的冰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过很多,我对你,的确做过很多错事,以前没意识到。我想,其实你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这一点绝对不会有歧义,但我的方式让你不适,我的自我让你有失去自我的危机。我们关系破裂,是在你家出现变故那段时间,也是那时候,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倾巢而出,我没有第一时间设身处地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或许根本不需要思考,我应该感性一点才对。冷冷,我也是个人,有情感但也会迷途,我想不通至今也不愿去深究的,是为什么我已经认识到我的问题要尝试为你改变的时候,你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苏冷一手捂着眼睛,半张脸埋藏在阴影下,声音渺渺:“不是你的错,是我的。”

“冷冷……”季见予不满她这种自暴自弃的敷衍态度,更无奈自己使出全力可对方铜墙铁壁徒有落一场空的结果。

除此之外,苏冷什么也没再说,任由两人气氛冷却再冷却也无动于衷。

漫长的自我消化后,季见予突然意识到,她不走心但饱含丧、怨、恨的话意味着什么。

全是她的错。她没关注李尤尖让她受到伤害不知下落、她劈腿、她出事前和父亲赌气、同在一辆车上父亲死了她活着。

季见予胸口窒闷到发痛,“想去看叔叔吗,我可以……”

“你可不可以滚!”苏冷吼都吼不出来,她嗓子是哑的,可爆破出来的瞬间还是有股蛮力。

苏南添是她的底线,暴雷点。

“我不要你假惺惺!陌生人你也会送去慰问吗?你真伟大,你不是清高要死狂得不行吗,这么通情达理早干嘛去,现在低声下气不觉得贱吗,为了看我笑话证明老天永远站在你那边这样装你自己不恶心吗!”

季见予眼痛,停一两秒,咬牙喊回去,“我他妈装的?你有种冲我吼什么?苏冷,我不是你,我有人最基本的道义原则和情感,倒是你,在我们分手没分干净就勾搭上别的男人,爸爸死了你他妈看都不去看他一眼,你不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忍无可忍爆粗,在苏冷怔忡随即饱含恨意的注视下抬手朝树干狠狠砸了一拳,痛感却是从心口浮上来的,喉咙犯腥。

之前所有的倾诉全白费,这句话证实他大早上来,就是为了报复她的。

季见予搓了把脸,在苏冷要走掉时找到她手腕,带点懊悔的恳求,语气依旧是冷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算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你说得对,我朝你吼有什么用,你滚了我爸就能活过来吗?你滚了也改变不了我不再喜欢你背叛你的事实。”

两人都知道怎么往对方心口插刀子。

季见予脸色恢复冰寒,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不再喜欢”、“背叛”,他彻底清醒,反应过来在此之前自己在做什么毫无尊严、自取其辱的事。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不该认为你会再自杀一次,毕竟你这种人,没有心的,我少不更事被你践踏是我活该,我单纯为苏局长感到不值,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女儿。”

苏冷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覆上他抓着自己那只手的腕,一点点掰开五指,扯了扯嘴角,“让你失望了,我爸为了保护我死了我也不会愧疚死,我会好好活着,过得比你好,一定。”

游其森站在车棚旁,堂而皇之点了支烟,肩头积攒层薄薄的雪,扫雪大爷到他跟前,往操场看一眼,调侃一句,“暗恋人家姑娘啊,上前光明正大抢啊!叔支持你。”

“抱歉。”游其森意识到自己挡路了,匆匆道歉往后挪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爷似乎并不是不满他不长眼故意出言嘲讽,继续怂恿:“真的,喜欢就去争取,大老爷们儿玩什么暗恋,你不说出来谁他妈知道你喜欢她,不争取到最后谁知道谁是最后赢家。”

“那是我女朋友。”游其森淡淡笑着,在大爷有些吃惊且难堪的表情中抽出烟盒,递过去。

“那你这是……”大爷直爽,这会儿反倒吞吞吐吐了,接烟的时候看游其森的眼神多出一丝同情。

游其森苦笑:“我女朋友爸爸出意外了,那人是她发小,两家人认识,他说我女朋友爸爸生前给她留了话,说给他听的。”

所以他再不甘、再警惕,也只能放任季见予从他身边走过去。

季见予有多疯,两人曾经是兄弟,游其森很清楚,更懂天之骄子如他是如何疼爱、珍惜苏冷的。

至少在苏冷丧亲之痛这一点上,游其森知道季见予不会以此作为利剑趁机中伤她。季见予毫无波澜一句“她爸和我谈过一次”就让游其森产生无地自容的危机感,被无力湮没一腔耻勇。

他不得不正视两人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事实。十几年光阴,彼此的童真、叛逆在他们那里都是一览无余的记忆,且在最鲜衣怒马的青春期,轰轰烈烈爱过一场。

假若没有种种意外,命运轨道偏差,季苏两人应该会一路携手陪伴到上大学、工作,本就熟识的两家人坐下来谈婚论嫁的时候,年轻人带着一丝戏谑心态承认两人高中就在一起、开过房,双方父母或许会来一句:噢,你当我们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礼成,两个人的爱情、两个家庭都再盈满过一轮十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故事本应该如此美好。

脚本就没有他游其森什么事。

别人问起他在看什么,他也只能和不相识的人抱憾而笑:我高中暗恋的女孩。

以至于纠正扫雪大爷“这是我女朋友”这句话的分量,远不及“那人是她发小”,青梅竹马那种。

可他那点勃发的嫉妒、隐秘的攀比心,比起她能从旁人口中听到爸爸留在人世间的只言片语,这份权利、这份渴求,毫无分量。

游其森知道十八岁的季见予爱惨苏冷,才会在十二月十七号大家盛传他要去美国的日子出现在三中校园,在脆弱纤毫毕现的苏冷面前弯折他矜贵的膝盖。

他的原则被苏冷打破,他被女人逼疯。

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挡住这样一个英俊少年的浪子回头。

所以,在季见予重新插兜冷酷带走一阵风朝校门口走去,他和苏冷,都一次也没回头时,游其森松了口气,却连烟都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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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醉酒吹了整夜冷风,苏冷奇迹般没有感冒,只是打了几个喷嚏。

但床头出现了几盒感冒药。

这个家只有她和季见予。

那晚之后季见予很久没回家,苏冷从媒体得知他亲历亲为准备一场盛大签约仪式,都住在安成名下酒店。

两人再见面,还是在季家大别墅。

每个月都要回家吃饭的日子。

这一次是苏冷先到,她不知道上回季见予先到的时候和文玉聊了什么,反正这回两人没提到季见予,文玉一直张罗苏冷帮她物色法国丝巾,打算下个月过年送给她一帮富家姐妹。

婆媳俩接人待物的眼光出奇一致,毒辣、挑剔。

文玉对苏冷在这一点上还是满意的,人是富养长大,见过世面,除了一个男人之外,两人还能有话聊。

季宏风不懂这些,也不屑了解,一个人在厨房也忙得不亦乐乎。他喜欢做菜,只不过年轻时干临床没时间,后来又在官场应酬。夫妻分隔两地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季宏风真心愿意洗衣做羹,弥补这些年对家庭缺失的关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文玉不领情,说他故意做戏安慰自己罢了,家里有保姆,哪里需要他一个厅长忙里忙外。

季宏风气咻咻的,直言妻子对浪漫过敏。

文玉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年轻人那里听来的词汇,下一秒季宏风就哼骂一句:“蕉蕉说得对,你这人就是不食人间烟火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时苏冷不在场,是一家三口在饭桌上扯家长里短。

旧事重提,苏冷有些尴尬,正想解释她没什么别的意思,就听到文玉笑着摇摇头:“别紧张,妈又不是不通人情。见予帮你把话都说过了。”

苏冷一愣,见文玉轻轻冲自己挑了挑眉,“他也骂我矫情了,拿自己举例,他作为丈夫都没给你做过饭,比起很多妻子,我算是幸福。”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64w.

这话听得苏冷心绪复杂。

“妈,其实我真是羡慕你们,包括尤女士。”末了玩笑一句,“三个女人里,我嫁得最差!”

苏南添也是出名的“宠妻狂魔”,家务活一手包揽,尤眉兰动手多是因为她自己有洁癖看不惯某些男人处理的细节。

虽说拿季见予和季宏风、苏南添比,不算什么,晚辈可以往死里摧折,可这话明显贬低季见予,照理说,文玉应该感到不悦——儿子是她最骄傲的杰作。可她微微一笑,倒没有为自己儿子挽尊的意思,继续挑选礼物去了。

季见予进门,就是听到这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嗓子一阵干痒,他忍不住在玄关咳起来,鼻音很重,“大老远就听到有人说我坏话。”

苏冷心跳微滞,和文玉同时扭头看去,后者皱眉:“你感冒了?”

“大冬天感冒有什么稀奇的,身体素质再好千百年不感冒一次您才应该紧张。”季见予手里拎着礼物,LV新款,信步走到客厅放茶几上。

普通人家,做母亲的总会唠叨两句“回自家吃饭带什么礼物”,这样就见外了,可文家人人活出仪式感,礼物是必须的,必须是上乘精品。

文玉放下自己的平板,拆来看,明显满意,“我早盯上这款了,等着你爸给买,不如做梦来得快。”

厨房那边季宏风被油烟呛到,喷嚏震天响,手上动作不慌不忙继续翻炒,整间房子里,属他那块地最有烟火味。

客厅三人都笑了,季见予脱下大衣,和苏冷目光相撞,苏冷注意到他鼻头是红的,微微一怔。

季见予无声一笑,“苏冷看上的,说你肯定喜欢。”他始终站着,高大身影寒气未散不偏不倚把苏冷笼罩。

“原本打算等辅导班工资下来过年买回来,没想到又让他把功劳抢了,妈,我给您买别的,反正我眼光怎样都好。”

季见予慢条斯理挽了挽袖口,没多说什么,往厨房去了。

东西她先看上的,季见予倒没说假,是从庄园回去那天在车里刷手机看到,随口提了一嘴,不然两人平时除了上.床几乎没有清醒同处一室的时候,哪来契机商讨回家带什么礼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家要求高,苏冷线上辅导韩国留学生中文,一次薪资不够给二老买礼物的。

陈弥知道她不愿花季见予的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感慨一句“豪门阔太不好当啊”。

陈弥总有点同情苏冷,觉得她在讨好文玉,好几次想问点什么,又憋回去,苏冷察觉得到但也从来不主动解释什么。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男人赚钱就是给你花的,别给他省,不然落到谁口袋里也不知道了。”

仿佛有什么轻轻敲打在苏冷心上,她笑了笑,又听文玉说:“我这个儿子,审美不错,可对我这个妈是没什么耐心的,你们没结婚前,我得自己张口问他们父子要礼物。多了个你之后,他心意没落下过,每样东西很对我口味,我就说肯定都是你选的吧,他这才认,只负责出钱还拽不行。”

苏冷胸口有点麻,目光落到茶几上精美的包装盒,喉咙发紧。

厨房多了个季见予,变得有些拥挤,季宏风突然变成打下手的,翻箱倒柜给季见予找排骨。

季宏风招呼人移步餐厅,季见予还在翻炒土豆丝,他身板硬朗,但动作是松弛的,穿衬衫拿锅铲,不算违和。苏冷正踟蹰要不要去帮忙,季见予已经装好盘,叫她一声,“帮我把手表摘了。”

苏冷立马过去,一靠近,他身上那股经年不变的冷香夹杂在酸辣热气里,时有时无。他高,手里还拿着锅铲,微微倾身让苏冷动作方便,可苏冷手指有点僵,怎么都解不开卡扣。

她急出一鼻子汗,季见予似笑非笑小声揶揄她:“爸妈都看着呢,这点事都做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瞪他一眼,咬唇较劲,“谁炒菜还戴表。”

季见予哼哼一笑,理所当然,“忘了。”

季宏风早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满面红光的,递给苏冷看,“爸拍照技术可以吧。”

不得不停下来,看屏幕里她和季见予贴得很近,男人目光在橱柜饱和灯光里格外温和,黏在她脸上。

苏冷不知所措,眼风一扫,推搡季宏风,“妈这个角度很好看。”

“这老头的拍照技术你也信……”

洗锅的季见予转头看了眼忽然闹起来的三人,若有所思。夫妻俩一个嫌弃一个不服气,在拌嘴中“咔嚓”声响了很多次,苏冷笑着笑着,抱肩退出光源,嘴角渐渐落回去。

水哗哗流淌许久,季见予看她很久,最后时刻打了声响指,提醒她把土豆丝端过去。

“敬蕉蕉一杯吧,托你的福,我们难得吃一次季总下厨炒的菜。”

苏冷咬到筷子,有些惊愕,眼睛乌溜溜看向季见予,他淡淡笑着倒酒,从没替她解围的打算。

“是我托爸妈的福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含了口红酒,蹙眉一笑,似乎很嫌弃她这个没有水准的回答。

季宏风啧了口,“说说吧,怎么今天季总这双金手肯沾阳春水了?”而且做得不赖,季宏风虽然知道他有两下子,可上一次吃还是他们去美国看他那年,当时他的英国舍友说查尔斯经常给他们做中餐,夫妻俩面不改色但惊讶了很久。

“有人点我了,有台阶就下呗,还能怎么着。”季见予又往嘴里送酒,但目光落在苏冷脸上,炽烈赤.裸的。

文玉又把筷子伸向排骨,偏甜口,她不爱,可儿子做的,总不自觉去夹。

“你儿子疼老婆,老季,借机你可以顺便向他们表达一下你想当爷爷的夙愿。”

苏冷脸悄悄红了,摸到手帕擦嘴角,季宏风尴尬得不行,清清嗓子打个马虎眼就把话题绕过去了,不忘嗔一眼精明的妻子,他再怎么想,也不该当着人两口子面说啊,老脸还要不要。

关键是,季见予和苏冷都没接茬。

季见予翘着腿,很散漫的坐姿,偏偏还是优雅的慵懒,转着杯角,目光落在摆在苏冷面前却几乎没有动的排骨,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冷和陈弥约了顿火锅,聊到严觉景,注意力被陈弥带走,被肉烫到,舌头半边口腔又麻又痛,好巧不巧在刁钻角落还长了颗溃疡,没感冒但喉咙一直在疼,她整个食道几乎烂掉,说话咽口水都困难。

吃到后来,文玉主动提及焦显平住院的事,“听说你让副行长代理事务,可行长是你亲自任命的,这才多久。”

季见予嘴里嚼了块肉,五官岿然不动,没什么表情,“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身体不好让他好好休养这个理由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时间,餐桌静得只剩筷子打撞的声响。

文玉话题转得快,“月底那个酒会,都准备好了吧。”

季见予有些无奈摸了摸额角,但还是耐着性子有板有眼回答,“我办事,您放心。”

文玉满意颔首,母子又交谈了一些有关安成的事,苏冷始终游荡在局外,思绪还停留在有关焦显平那句话上,冷不防听到自己名字。

“您礼服也没定呢吧,回头让苏冷陪您一块儿,咱们家的女人,盛装出席才好。”

文玉挑了挑眉,目光从苏冷怔忡茫然的脸一过,戏谑季见予,“你搞清楚,安成不是主角。”

“可媒体都是冲安成来的,能和我们合作,是他们的荣幸。”季见予口气轻狂,但不让人讨厌,他掌控一切的傲慢,是他炼造人格最核心基本的原材料。

苏冷被口腔里各种痛感折磨得苦不堪言,后半段一直没说话,由文玉敲定了选礼服的时间,才浑浑噩噩应了一声。

出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要走还是让王叔过来?”

为了缓解不适感,苏冷觉得下唇也被咬肿了。很多处伤口,总是不知不觉留下的,不知道恢复要多长时间,痛着痛着连本来的感觉是怎样都记不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一个人走。”她几乎脱口而出。

踩雪声分明。

“排骨和土豆丝不合口味?还是故意的。”

苏冷轻轻皱眉,还是不喜欢他这种一上来就盖棺定论的强势作风,“嘴巴被烫烂了,喉咙也痛,吃不下。”说着,突然想流泪,觉得委屈,她小时候常常被自己气哭,想不通为什么溃疡这种讨厌的东西不长到自己讨厌的人嘴里。

季见予冷不防捅她一下,鼻音沉沉地索取,“纸。”

他一晚上都在吸鼻子,有时候还会打喷嚏,苏冷觉得新奇,因为印象中好像高中那会儿都没见过他感冒。

这样的季见予像个红尘中人了,也要深受鼻塞流涕的折磨。

好像溃疡真的转移到了讨厌的人身上,苏冷突觉轻快,埋在围巾里笑出声。

季见予面无表情扭头看她一眼,似有感应,苏冷飞快抬眼看他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洁柔,整包递过去。

季见予没接的意思,皮笑肉不笑,“我感冒因为什么你心里有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嫌冷,下意识缩回来撕开扯出一张再给过去,脸不红心不跳,“感冒药都还在,你回去可以吃。”

这回,季见予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指尖相触,他的温热如火,苏冷被烫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不能自己撕包装。

于是,她又把整包纸巾砸到他胸膛,季见予不防她这一招,难得仓促,眼中惊诧一闪而过。

“你没吃吗?”

“我又没感冒。”

季见予这才真正笑了,摊开纸巾,全是馥郁清香,接踵而来的感官记忆是她从前感冒刚擤过鼻涕两人接吻,全是这个气味。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慢慢嚼出这一句,嗓音浑厚,苏冷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手在口袋里攥出了汗,“我又没让你买,而且你怎么认为我一定会感冒,你总是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对我好,根本不考虑我到底需不需要。”

话一出口,没有雪的冬夜静息下来,无声酝酿一场温柔风暴。

季见予插兜慢慢走,若有似无低笑一声,语气游离,“你以前就总因为这个和我吵。”

苏冷无意识又开始咬嘴唇,腐烂的口腔被牵扯,疼得她倒吸了口凉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我让你自己去选礼服。”

苏冷扭头看他,似乎用了很大勇气才开口:“你要我和你一起出席酒会吗?”

季见予没看她,长眉一挑,低头含烟顺便点燃了,“婚礼都去了,酒会你怕露怯?”

“再多镜头和恶毒的目光我都面对过,”苏冷摇摇头,眼神是种决意枯死的坚定,“你确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太太是我?”

季见予散漫吐烟圈,五官在白雾里更锋利、冷锐,苏冷的心在长久沉默里渐渐落回原地。

她越走越偏,故意似的和他拉开距离,像小时候喜欢踩着路牙石的边边走。长大再看一帘幽梦,觉得紫菱好矫情,可每个女人的少女时代,都做过紫菱。

一阵轰鸣急遽逼近,大灯割裂夜色,苏冷还想回头看,半边身子被一股狠力几乎是抻到内道。车轮摩擦地面的粗粝响声、刺眼的白光、那种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让苏冷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短短几秒但惊骇的黑色记忆,足够贯穿一生。

同样是奥迪,醉酒的年轻男人摇下车窗,狂吼脏话。

“走你妈的路边,被撞死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把烟含住,抄起花圃环卫工人遗留下来的扫把,直直朝歪着的车头走去,表情阴狠,杀气腾腾砸前窗。

“咣当”一声后还有玻璃碎裂四溅的响,分不清方向,仿佛随时能扎到肌肤、捅破血管,苏冷不敢看,浑身发抖侧向阴影。

“操你大爷敢砸老子车,赔得起吗瘪三!”

车门被关得震天响,男人火冒三丈跳下来,季见予没有继续动作的意思,随手把棍子一扔,扬起下颌,烟蒂在唇间肆虐燃烧。

他像叛逆青年,卓荦不群,危险气息也是清冷的。

“不想死的话,滚。”

男人被砸到脚,痛醒的,意识到自己是醉驾,季见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公子哥,他权衡两三秒,忿忿瞪了眼苏冷,落荒而逃。

“我要报警……”听到扬长而去的引擎,苏冷突然开始翻包,手在抖。

季见予走过去把人一扳,看到那张哀愁美丽的脸毫无血色,他眉心乍痛,惊诧一闪而过,面色阴冷开始吼她:“找死吗?你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去死!”

英俊五官几近扭曲,浓烈烟草味的团团白雾让苏冷的视野变得扑朔迷离,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暴怒的男人,眼睛迅速聚起了泪,牙齿磨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突然垂头,狠狠撞到她额尖,顶着,手从冷汗淋漓的后脖攀上了脑袋,五指插入温软头皮里,他微微喘气,嗓音颓唐:“还没问过你,害怕吗?那时候才十八岁,你倒把什么都经历过了,绑架、车祸……”

还有一句:死爸爸。

季见予以一声极短促的笑掩过去了。

苏冷哭了出来,枯瘦的手死死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揉出一层层褶皱,像她的心,被反复折迭。

“我不是……我不是想死,我刚只是没反应过来。我这条命是我爸换来的,你说得对,我连死都不够格……”

她完全崩溃,像小孩子一样抽噎,哭嗝不断。

季见予凝视她很久,最终两手拨开她湿漉的碎发,吻从眼角一路往下。

“哭吧,苏冷,当年我回学校找你,就希望你能这样痛快哭一场,在我面前。”

他感冒走调的嗓音,某个时刻出奇和少年时代重合了,温柔轻缓,如同在低吟浅唱蛊人咒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文玉最后没要那家店的礼服。

时间很赶选了高定。

那天店员的窃窃私语文玉都记在心里,区经理打电话来小心翼翼询问何处服务不周到,文玉什么也没说,让对方很苦闷。

苏冷最终定下的礼服是Zuhair?Murad,很多明星都会青睐的高定。黑色长摆,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季见予看她试穿的时候,给出的唯一评价是:“下摆分叉是不是太高了。”

文玉都抱怨他保守。

接近晚高峰,他们前提两个小时出发还是被困在高架桥上,还是那辆雷克萨斯,车里暖气很足,苏冷身上披着克数很重的大衣,只若隐若现前胸优美白皙的曲线。她一头长年披散的黑发全都盘起来,五官更突出,脖颈纤长,像只黑天鹅。

季见予靠在后座小憩,翘着腿,慵慵懒懒,即使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

一抹斜阳如同鸿蒙初辟乍泄的第一缕天光,灿烂的黄,孤独又高傲悬在山高水远处,在整座城市之外,照得残雪晶莹闪烁。

其实很多时候,苏冷觉得朝阳、夕阳是没有分别的,绽放最极致的时候,晃得人眼花。

只不过一个代表开始,一个预示结束。

在四十分钟沉默之后,苏冷开启了两人今日的第一句交谈:“黑格尔有句名言,什么的猫头鹰总在黄昏之后起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见予依旧闭着眼,凉薄的唇轻轻一动,感冒快好全了,语调完全恢复到冷静低醇,“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后起飞。”

苏冷一直侧头,目光在他那张覆上一层暖光而冷峻温雅的皮囊每个角落来回巡视。可季见予太多时候是没有表情的,即使动怒也难能丢失那份清高。

“哦,什么意思?”

苏冷抛出问题的时候总是特别冠冕堂皇,愚蠢到让人不会怀疑她的真诚。

季见予皱了皱眉,似乎这时候才有点不耐烦,漫不经心掀开眼皮,他睫毛浓密又黑,这个角度能承载圣光。

目光一斜,苏冷一张光洁无暇的脸就这么面对他,眼神带点茫然,季见予心头一动,忽然想伸手摸一摸。

可他只是无声一笑,手支着下颐看向窗外,嗓音清润,语速很慢:“通常来说,鸟都在白日蓝天翱翔,只有猫头鹰在黄昏开始起飞,夜间活动。黑格尔将人类的思想认识比做在白日飞翔的鸟,哲学看成一种反思活动,是黄昏中起飞的猫头鹰。在他看来,哲学不能超越它的时代,某种哲学的产生总是落后于时代,因而不能给世界任何指导。”

季见予收回目光,扭头的瞬间,棱角分明的脸陷入了阴影,语气似乎也更深沉,“通俗来说,就是他认为哲学总是在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之后才出现。”

说完了,他锃亮的皮鞋尖撩了撩苏冷裙摆,揶揄眯了眯眼,“听得懂吗?”

换作十七岁的苏冷,一定会跳脚气咻咻让他不要看不起人。

如此安静的苏冷让季见予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陨落,他觉得有些无趣,面色寡淡又转向了开始运转的高架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一个人总在失去后才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理解总是滞后的,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季见予长眉挑了挑,那点惊诧是毫无痕迹的,似乎有点嫌弃,“你其实说理解成李宗盛那句歌词更直观,‘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苏冷,你的确脑袋空空,这么有哲理的名言……你很肤浅。”

他总是很鄙夷女孩子看什么最后总能联想到情情爱爱。

“你又嫌我蠢。”苏冷轻轻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让车厢空气凝滞了。

季见予盯着她精致清冷哀愁的侧脸神游片刻,说:“其实还有人认为,生命就像猫头鹰在暮色中的一瞬,短暂又美丽,我们应该珍惜,让它真实而有意义。”

苏冷还是背对他,很沉默的别扭,他头痛揉了揉额角,忽然伸手把她脸转过来了,凉凉指尖拂过她浓雾般的眉,无奈低笑,“大哲学家想表达什么,得去问他本人,你问百度就行了。”他很像班级里贱兮兮的男同学,先撩者贱,转瞬又嘴甜如蜜,捏了捏她小巧下颌,“别误会,我没骂你的意思。”

“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理解的而已。”

两人绝代芳华的脸在暮色下,闪过许多不同角度光影,忽明忽暗,在夕阳完全陨落的瞬间,无法形容震慑人心的养眼,的确是短暂的。

季见予笑了笑,眼睛却是毫无温度的,“我想我已经给你答案了。”

他坐回去缩手时,那枚宝石蓝的袖扣从苏冷眼角滑过,冰冷坚硬。当初苏冷买回来后直接放到书房,一句话没留,后来她再到书房,发现盒子被随意丢到一个抽屉里,他也从未提过这回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冲动,苏冷想伸手抓住他露出来的一截衬衫袖口。

“你……”

车缓缓停稳了,窗子被摇下来,有人低头弯腰和季见予打招呼,很多声音随着冷风涌进来,苏冷抱住手臂,捏紧了掌心里皱得不成样子的便利贴。

她知道,不管黄昏起飞的猫头鹰代表什么,背面那句爱之深时的责之切,真实出现了第二次。

要进场时,苏冷被裙摆绊了下脚,走在前头的季见予双手插兜扭头看她一眼,倒没有责备,可那个眼神,分明戏弄。

其实就连苏冷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种窘迫的时刻,似乎,很不上台面。

已经有无数镜头在闪了,季见予表情是长年克制的冷淡,可苏冷知道,那些人一定在心里理解季总:一个穿礼服路都不会走的女人,上不了台面太正常了,怪不得季总从不带她露面。

那这次是为什么?

苏冷臆想别人自然而然想到这点,复又抬头看向季见予。

他手往回伸的刹那,苏冷心潮滂湃,没有感激,只有委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冬天脚冷,又太久没穿这些了,难免不利索,希望没有给你丢脸。”她客气、恭谨,但绝无羞愧悔过之意。

季见予小臂给她挽着,无意一瞥镜头露出一丝优雅的笑,低声说话的时候,清澄鼻息都扑到苏冷耳垂下的一小块肌肤,直痒。

“是吗,你大学的时候,做礼仪小姐不经常出席活动,穿得比这些更不方便。”

苏冷诧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学,没有他。自然,他十八岁以后的人生里,在哈佛和初恋轰轰烈烈重逢、在华尔街血拼厮杀,都没有她的参与。

那些年……苏冷垂下睫毛,沉默有时。

她也不是很想参与。

许久,季见予才哼哼一笑,“你忘了,晨皓就在你隔壁学校。”

“他嘴真大。”苏冷还是生气。

比起他,她那几年最该意气风发的岁月,简直太平凡、碌碌无为甚至不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哪来的勇气对他说,她一定会过得比他好。

哎……苏冷自己笑出声。

“唉声叹气,真要变成腿脚不利索的小老太太了。”

苏冷笑未止住,随着一阵轻快气流奔涌而出,春寒料峭冬雪消融,匆匆抬头,和他一双明亮笑眼四目相对。

心被撞了一下,当下没什么,但淤血在悄无声息酿成。这个角度,季见予眼角的细纹都清晰可见,无数次只有满足、宣泄索取的情事,他眉梢滚烫泪珠滴进她眼底,她都未曾睁开过。

可这个男人,和记忆里一样,长相英俊,依旧卓荦不群,穿衬衫打领带的英挺身姿,更锋锐的成熟意气,更冷静的轻狂傲慢,耀眼过高瓦数灯光。

“季总、季太太看这里!”前排有群不受控的记者闯出来,捕捉到两人对视的绝佳养眼画面,侧脸无解,风华绝代。

季见予扭头极凉地笑了两秒,随后露出不悦情绪,工作人员看时机到了,一哄而上把人撵出圈外。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苏冷还在为那一眼恍惚,突然听到他低声说:“你一来,大家伙儿都赶着拍你了呢。”

他故意学她那天在婚礼上的娇嗔语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冷一愣,心不在焉,下意识扯了扯极为艳的红唇。季见予动了两下颌骨,笑意渐淡,没说什么挪开了视线,把她一人丢下给助理招呼。

他从容高贵穿梭于满棚宾客间,苏冷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冷淡。

因为长枪短炮都对准她吗?

苏冷很轻地回忆起:当年,他吃的醋一点不少,甚至恨不得用强势霸道的方式阻挡她和异性的一切来往。甚至有一次他抱着她自嘲,以为沃寒露对她也有意思。

如是想着,苏冷再次寻找到站在精英人群里拿高脚杯清冷慵懒的男人,他背对她,怎么看,都多出几分轻盈的少年气。

像别扭的小男孩。

是错觉吗?

安成和这家医疗器械公司联合创办了大学生科技创新基金,面向淀城各大高校医学、生命科学等专业的大学生展开评奖。外界猜测季见予掺和医疗一脚是其父亲至今活跃在卫生领域的缘故,他受父亲影响,其实当年想要涉猎医学的,众人调侃季总这是自我圆满,弥补少时理想。

苏冷觉得匪夷所思,至少,她了解的季见予,即使他最亲的奶奶死于重症胰腺炎,他也从未动过学医的念头。

少年乌托邦是物理。量子、热力、密度和杠杆才是季见予骨子里疯狂无度热爱着且唯一毫无杂质忠诚着的信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苏冷因为他要搞实验和他吵的时候,无理取闹发问:我和物理要灭绝一个你选谁。

他也在气头上,但整个人冷如寒霜,“你。”

他觉得她毫无用处的社会垃圾灭绝了才好。

苏冷把他拉黑,痛斥两人刚在一起他那句博尔济斯的告白全他妈发屁,并推搡他去跟物理拥抱接吻做.爱。

往事浮光掠影闪映在苍穹屋顶,苏冷看到台上亲自为一等奖团队颁奖的季见予,西装革履,笑容浅薄,劈里啪啦的灯在他硬朗五官中闪爆,他目光不曾躲闪。

台上羞答答的女大学生,水灵灵的青涩在一把简单马尾里。带领团队斩获殊荣的领导者,不同于刻板印象中底子粗糙的学霸,她白、高挑,如花般的年纪。

苏冷想了想,二十岁,她是站在季见予和女大身侧捧着托盘委身弯腰笑到脸发僵的礼仪小姐。

她是礼仪队门面,有什么活动领导都会第一时间找她。苏冷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回,那个给学校投资的老板给她塞了张纸条:出个价,初夜。

苏冷想笑。

她初夜高二就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她撒谎,开了个天价,让老板先转账,然后让乔劲到酒店准备着,等人醉醺醺凑上去的时候打晕,拍了裸照。这样,钱还是稳稳当当在苏冷口袋,对方还追加五万块买把柄。

从此以后,苏冷退出了礼仪队,被那种肥头大耳的老男人觊觎,那时候苏冷想想都会吐。

但钱花得很心安理得。

如雷掌声中,有人低声交谈:“听说这女学生和季见予有一腿,不然这么大个奖,二等奖那个看着没,爸还是某公司老总,有屁用……”

出言讥诮,刻薄尖酸,苏冷低头看了眼塑料袋,满了。季见予感冒没好透,刚才坐下来后,还时不时在吸鼻子,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很自然递一张纸过去。两人一句话没说,气氛还是莫名怪异,但季见予很理所当然把用过的纸巾又丢给她,要用时他的鞋尖就轻轻擦过来,眼神却不看她。

苏冷闷闷,怀疑他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起这个作用。

颁奖结束后,她悄然起身,离席时经过谈时边座位,两人像陌生人,目光对上,沉默的复杂。

谈时边才是一个真正有理想抱负的精英医生。

去年,苏冷奶奶脑梗住进神经科,管床医生上级是谈时边治疗组的,老家人恢复得快且好。

医科大附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名不虚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不妨碍苏冷恨他。

四处寻找垃圾桶无果,苏冷躲进厕所,犹豫几秒,点了支烟。算着颁奖环节结束了,她出去洗手,补了点香水,抬眼看到镜子里的面容,莫名失了神。

前两天到店里洗头,店员给她挑出了一根白头发。

苏冷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她大学身边很多肤白貌美的同学那时候就开始揪白发了,这是自然规律,尤其是长发,生长久了,自然会枯萎的。

可她还是接受不了,决定以后不再光临那家美发店。

记仇,其实是芥蒂。

镜子里有丛人影风速闪过,苏冷心跳停滞,大脑指挥出现问题,包都记不起要拿踩着七厘米高跟鞋跑出去。

哪里还有人。

尖尖哪里还活着。

这几年,苏冷越来越容易眼花,看到娇柔青涩又带点苦相的脸,都会想起李尤尖。但其实她很清醒,就像她永远不会把任何中年男人想成苏南添,苏冷从不会把谁当作李尤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离开的时候,十八岁不到,再没有一个如花年纪的少女有她那份薄如蝉翼的凄苦、脆弱、坚韧足以让本人在腐烂泥泞里也闪闪发光。

季见予表情阴寒出现把人拽走的时候,声调克制的凶狠:“瞎跑什么!”

苏冷眼睛红了,无意识摇着脑袋,揪住他袖扣,哑声说:“我认错人了,但其实尖尖早死了你知道吗季见予。”

季见予后来当然也知道了。

他眉间怔忡一闪而过,眼睛呼之欲出什么柔软情绪。

“我宁愿她是不告而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城市重新开始了,忘记了谈时边,把我忘记了也可以。可高考结束,陈冰喝醉哭着跟我们说,上高三前的暑假,李尤尖其实是遭遇了车祸,根本不是什么转学……”

苏冷追出去的瞬间,想的是她曾了解到吕繁礼现在人民医院,也是一名医疗工作者,那么李尤尖和表姐来这次的场合也是有可能的吧。

可得知了吕繁礼的下落,苏冷甚至从来没有勇气上前提及当年那封信和那个名字。

生怕触动人家表姐的伤口,也往自己心上再划一刀。

季见予替她揩去脸颊的一滴泪,然后单膝跪下去替她把跑掉的一只高跟鞋穿上,等人情绪平复,两人重新坐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样冷艳、高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主持人宣布要单独给那个带领团队获得一等奖的女孩颁奖,苏冷听到了“安成季总”几个字。

耳畔、鼻端那股清冽冷香带走一阵风,她闭了闭眼睛。

那些杂七杂八的风言风语像沙尘暴。

再睁开时,一只干净、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无名指上,还有一颗安静低调的钻。

季见予用戴婚戒的那只手无声邀请她,上台和他一起颁发今晚最有含金量的奖项。

掌声沉寂,苏冷感觉自己也下潜到海底,水下火山区域传出四百多个奇怪“嗡嗡”声到身体每处角落,岩浆慢慢升起,极其压抑的安静的爆发。

谈时边远远漠视着,唇边有抹讥笑。

公开苏冷,等于公开安成总裁季见予高中时代被女朋友和好兄弟背叛的黑历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谈时边一时想不到,究竟是苏冷更尴尬还是季见予更难堪。

可至少这一刻,两人看起来简直是风华绝代的一对爱人。

苏冷怔怔望着眼前高大身影,她刚才的泪似乎没有抹干,睫毛上挂有一滴朦胧雾珠,模糊了世界,锐化了棱角,竟让那张总是阴冷克制的脸有几分少年肆虐的柔情。

她嘴巴发苦,手搭上去,在被宽厚温暖掌心毫无间隙包裹起来时,竟觉得催人泪下。

两人外形太匹配,上台短短几步路,引动了全场最疯狂的一阵快门风暴。

女学生矜持有礼,脸上那点害羞的红晕没有了,她承认苏冷太美,那点听说季总喜欢穷得要死的小白花的小心思有点羞耻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台的时候,季见予突然问苏冷:“要下车的时候,你有问题想问我?”说完,揶揄一笑,“不会又是什么哲学?”

苏冷冷冷清清,目视前方,“不是,我想问你,毕业那个夏天,你有回三中拍照吗?”

季见予蹙了蹙眉,时间久了,会发现他额头有隐约暴起的血管。

“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苏冷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只是一阵懊恼,还有点彷徨,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也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情绪。

酒会正式开始后,苏冷和姗姗来迟的陈弥一起,对方邀功:“我是怕你孤立无援才来的这种名利场。”

苏冷只是笑,她并没什么不适应的,也许是大家还在观望,目前为止,还没有上前拍马屁的人。

忽冷忽热的丈夫倒有一个。

“季见予抽什么风,为了在媒体面前维持好丈夫的人设?表现得好像真的很爱你。”

苏冷目光无意识开始游走,忽然定住,转身,微微仰头,看到倚在二楼栏杆的季见予。

他疏疏懒懒,一抹漫不经心的性感在正事之外尤为鲜明,白俊皮囊上浮泛有浅浅笑意,目光幽深,不动声色的狂野。

苏冷陷入他黑不见底的眼睛,一念而起,只觉得束身昂贵的礼服绑得胸口发紧,无端唤醒了一双手沾着湿冷雨夜味道替她松解扣带那瞬间的慌乱与迟疑,惊悸与冲动。

猫头鹰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再试一次吗?敢再和这样一个危险又迷人的男人重来一遍青春吗?

要抓住猫头鹰在黄昏起飞的短暂而美丽的瞬间吗?

可她背叛过他,践踏过他,拒绝过他,他怎么可能为那段耻辱的爱情发出“黄昏起飞”的自省与忏悔。

不管他,那自己呢?

苏冷寒从脚底。

整晚都在他身边,突然空荡,仿佛带走了一切温度。

身后忽然一阵骚动,陈弥嫌吵,“妈.逼,眼睛又要瞎一遍。”

无数闪光灯又撕开一个白昼。

“商琳来了……”

陈弥“嘁”一声,很看不起娱乐圈没有作品只靠红毯赚流量的女明星,但随后立马想起来:妈的!这不就是频繁被狗仔拍到从季见予豪车上下的那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星果然还是明星,真人比荧幕上还要瘦、高挑,额头窄又饱满,肌肤细腻如玉,不用靠近似乎就能闻到迷人香气。

还有她身上纯度很高,柔滑透亮,冷冽、端庄,花朵、蕾丝、薄纱恰到好处的点缀浪漫又性感的黑色礼裙。

下摆很高。

陈弥目光淬毒看了几秒,随即变成一个震惊表情,怔怔扭头,想尖叫。

现在第三者都这么猖狂吗?

“苏冷,我头有点晕……”陈弥趁死死搂住苏冷胳膊,怕她晕倒。

苏冷轻轻笑了,握住了陈弥的手。

回首,那道凌驾尘埃之上的深邃目光,还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寒来暑往,墙上贴有倒计时数字的牌子翻到零,用的仿佛只是趴下补了个觉再被铃声惊醒抬头的课间十分钟。

最后一个礼拜,苏冷彻底和游其森同桌调换座位,陈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私底下找过苏冷谈话。

她成绩下滑得厉害。

三模才开始有回温迹象,可眼下留给她的时间明显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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