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忙半个月,秋忙四十天,忙后人更闲。赵德顺是一刻也不敢闲,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自从掏了兜底裤的钱之后他就更是快揭不开锅了。
赵德顺起了个早,捆紧腰带,别上砍柴刀,圈好麻绳,再揣上两个冷馒头,准备上山砍柴。
赵德顺刚出门就看见篱笆外站着个头戴粗布头巾的女人,那是赵德顺几年前差点娶进门儿的媳妇吴翠莲。那时两人虽好上了,但吴翠莲那娘却鼻孔撩天瞧不上赵德顺,给找了个杀猪匠,说是再不济也比他这个一穷二白的种田汉子强。
吴翠莲虽嫁作人妇,每年秋收却都要来这走一遭,赵德顺再清楚不过了,拉开竹栅栏门同她讲
"翠莲,俺没粮借给你了,今年的都卖完了。"
"我不是来找你借粮的,德顺哥。"
"俺的牛也卖了。"
"也不是借牛"吴翠莲立马解释道。
"那你找俺做什么?"
"我想给哥你介绍个活计,给大户人家做杂役,听说月钱都有好几吊哩。"
赵德顺听了眼睛瞬间就亮了,"有这好事?!俺身强体健,干啥都行。"
"但是德顺哥,我有个条件。就是……"
赵德顺把肩膀上的麻绳放到篱栏上,"有啥条件你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吴翠莲有些不好意思地别了别鬓发,"就是月钱你得分点出来借给我,本来这活计是给我男人找的,但前些日子他摔断了腿,家里边快吃不起饭了……"
这钱说是借倒不如说是白给,吴翠莲自以为赵德顺对自己还有些情义,厚着脸皮几次三番借粮,是从没说过要还,赵德顺人老实仗义,也没开过口去要,以后这钱怕也是肉包子打狗。
赵德顺没觉得是个多大的事儿,邻里乡亲多帮衬点又不少他块肉,他正愁找不到活计,反倒觉着自己捡了个赶巧的大便宜,满心欢喜地应下来
"成!这点小事儿包在俺身上!"
隔天吴翠莲就领着赵德顺进了沈家大宅,说里面有个管事是她叔叔,能帮着照应,赵德顺对吴翠莲的体贴连连应谢。
赵德顺空有一身力气,做点事笨手笨脚,遭了不少白眼,来了几天,吴翠莲叔叔赵德顺是连影都没见着。叔叔没见着倒是遇见了爱耍滑头的王六,他见赵德顺是个老实大块头,就说自己是吴翠莲远房表舅,嘴皮子耍得飞溜,抱着两手,指使赵德顺擦了鸡圈又扫了马厩。赵德顺整天,来来回回,忙里忙外,忙得昏头转向,这王六该自己的活儿让赵德顺做了,不该自己的活儿也让赵德顺做了,落得个清闲和小丫鬟儿在假山后头叙旧。
月儿弯弯挂墙头,墙头枝柳照门口。夜半鸡鸣狗吠,打更人有气无力地吊着响锣叫喊,打着哈欠欲归家休憩。赵德顺坐在石阶上,眼皮一张一合,昏昏欲睡。一阵敲门声让赵德顺陡然精神抖擞,赶忙起身拉门栓开门。打开门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门外的人先开了口,
"你为何在这?"
"俺……俺刚来做杂役"赵德顺正想问这酒楼大老板半夜造访有何贵干,就被一旁打着灯笼的小厮撂在一边,
"你挡在路中间做甚?天儿这么冷,小少爷要惹了风寒你担得起吗?"
少……少爷?赵德顺这才想起来那酒楼大老板姓沈,这大宅子主人家也姓沈。等赵德顺恍过神,人已经进去了。赵德顺关上门坐回冰冷的石阶上继续守门。
赵德顺第二天是被王六拍醒的,给他扔了两个硬邦邦的馒头,
"让你守门你睡得倒香,快去烧水,小少爷要沐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小少爷爱干净,沐浴的时间也久,每隔一会就得去换热水。这换水的活儿本不该赵德顺来做,那人临时闹肚子,又推脱到了老实人赵德顺身上。
赵德顺挑着水轻轻推开房门,房内雾气朦胧,一雪白人影坐浴桶当中,长发披肩,唇如五月樱红,眸光闪烁似有星河,赵德顺看得出神,却见桶中美人眉头一皱,红唇微启,吐出几个字
"看够了吗?"
赵德顺一下醒了神,赶紧挑起水走进去。赵德顺坐了一晚上冷石阶,四肢酸痛,走路都在发颤,眼见就要走到浴桶边了,突然脚底一滑,一头栽进了浴桶。溺水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赵德顺扑腾着抓住桶沿,猛的抬起头,甩了沈小少爷一脸水,赵德顺正想道歉就听见头顶传来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俺……俺叫赵德顺……"赵德顺声音颤抖,他知道这少爷肯定是生气了。
沈小少爷突然站起身,白皙的腿间垂着粗长那条,刚浸润过水,那头上还粉粉嫩嫩沾着水珠,赵德顺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却听见小少爷劈头盖脸的骂过来,
"你这乡间蠢驴,谁把你招进来的,长这么大扇肉,连桶水都挑不稳,我看你是吃饱了的牛肚子,草包一个。"小少爷气的白脸转红。
赵德顺被骂得愣住了,低着头趴在浴桶边不说话,小少爷看着更来气,伸脚把赵德顺踹翻在地,
"还不快滚!"
赵德顺立马翻身爬起来,正想走,又突然间想起什么,掉头拿起木桶和扁担,在小少爷愠怒的眼神中怯懦地合上了门。
沈小少爷那日醒来,身上一片狼藉,低头看见地上一坨裹着的麻布,脑袋一疼,和那乡野汉子颠鸾倒凤的景象瞬间历历在目,自己竟和一个乡间汉子做了云雨交欢之事,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都怪这害人的寡妇,和半路杀出来的汉子。沈小少爷又气又恼,把那坨麻布踩了又踩,一脚踢进了床底。亏的赵德顺溜得快,不然他就是那坨麻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都说沈家祖上有德,振兴千秋大业,宗功垂裕后昆,子孙后代人才辈出,香火兴旺,富甲一方。只是到沈志扬这一代变了样。沈志扬在城西做了个甩手县官,育得两子一女皆不成器。长子沈谦沉迷女色,终日恍恍青楼中,美人一笑万金投,掷金如掷土,醉梦香帐不知家在何处。次女沈涟无心女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善扮男装专欺少女懵懂,还与婢女私通,遇父母斥责则卖傻装疯。幺子沈峪多财善贾却处事不知变通,心大眼空,盛气骄横,得理不饶人,生意多是掂梢折本。
城西地势多雨,今日终于天朗气清,沈峪也正好得闲,与几个富家子弟在自家后院竹林举朋酒之会。举杯畅饮之际,一公子哥抬眼瞥见了正在清扫落叶的赵德顺,
"我们沈小少爷的府邸就是与众不同,连奴仆都生得这般高大威猛。"
周葭祁捏着酒杯眼睛在赵德顺身上打转,仿佛要把人看穿。
沈峪闻言看去,轻哼一声
"他算得哪门子的威猛。"
沈峪转眼瞧见了桌上的朱红色糕点,勾起唇角,顽性大发,突然叫住赵德顺
"赵德顺,你过来。"
赵德顺捏住扫帚的手一顿,垂着脑袋走了过去。沈峪把桌上的盘子一推,
"你把这些都吃了"
赵德顺对沈小少爷突如其来的好意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敢不从,在众目睽睽之下拈起一块放入嘴中,顿时感觉舌尖有钢针在扎,刺痛难耐,辣到了嗓子眼。赵德顺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双目泛起水光,惹得几个看热闹的富家公子哥爆笑如雷,坐旁边的一位拍打着沈峪的肩头,笑得合不拢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沛云,你可真不是个好主子哈哈哈哈……"
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刺耳的笑声让赵德顺感觉窘迫难受,他刚想开口就被沈峪抢先发问,假似真诚
"好吃吗?"
赵德顺哪敢说不好吃,只得红着脸怯怯点头。沈峪脸上挂着笑,像个顽劣的孩童,他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这酒桌乐子了,
"好吃就多吃点,这些都是赏给你的。"又把盘子向前推了推,挑眉示意赵德顺继续吃。
赵德顺去拈糕点的指头止不住地颤抖,他还没从刚才那块的威力中缓过劲来,又将手中那块嚼碎了吞下去,每吞咽一次都如鲠在喉,辛辣难受。赵德顺感觉口中如有烧着的火棍在搅和,唇舌被辣得红肿,眼泪串珠似的流。沈峪见赵德顺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觉着自己玩得有点过了头,倒好一杯茶刚想给赵德顺递过去,一旁的周葭祁却快人一步,捏着块蜜饯递到赵德顺眼前,温和笑道
"吃吧,甜的解辣。"
沈峪面色一沉,直勾勾盯着赵德顺,就想看他敢不敢接。赵德顺此时口舌火辣难受,无暇去察言观色,干脆利落地接过周葭祁手中的蜜饯,一把塞进嘴里,可算解了这口舌之热。赵德顺对周葭祁感恩戴德,扯出笑容,连连鞠躬致谢,沈峪看着赵德顺这副嘴脸,心中莫名窝火,一脚踢倒靠在桌边的扫帚,
"还不滚去扫你的地!"
赵德顺弓腰捡起扫帚,众人都看他笑话,他早就巴不得快点走。赵德顺刚转身迈出一步就被背后的周葭祁抓住了手,往手心里塞了一把甜口吃食。趁赵德顺还在征愣之际,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笑得满脸春风和煦
"这下可以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德顺虽不明所以,但也还是握紧手,冲周葭祁点点头,转头拖着扫帚就走。
坐一旁的沈峪却脸色发黑,紧紧捏着手中的那杯茶,倏地站起来,起身间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顺着桌沿流成一条线
"身体不适,暂不奉陪。"
说罢抬腿就走,留下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只有那周葭祁还捏着下巴暗自回味。
自那日后,赵德顺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沈家小少爷,他一个杂役,天天被叫去给小少爷沐浴更衣,还总被吩咐做一些跑腿活计,小少爷出门办事也要他赶马驱车。到了晚上也不消停,不仅要给沈小少爷捏肩捶腿,还要变着花样给他讲志异故事,等把人伺候睡着了还得坐着守在门口。赵德顺忙得身心俱疲,白日里偶尔打瞌睡被逮住就是一顿臭骂。
赵德顺走在闹嚷的大街上,手里还提着沈小少爷想吃的猪蹄,他又累又饿,正想找个地方寻些吃食,突然感觉被人敲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又是那周葭祁,他摇着扇子,笑脸盈盈
"还记得我吗"
赵德顺转过身,认真回答道"记得,您是那天的少爷。"
周葭祁突然伸手揽住赵德顺肩膀,"不要叫得这般生分嘛,我与你家公子可是十几年的交情。"
赵德顺身子僵直,被揽得有些不好意思,周葭祁看着这汉子呆愣的傻样竟觉有趣,又笑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叫周葭祁,字润轩,你以后就叫我润轩吧。"
"是……是,润轩少爷……"赵德顺不自在地应到。
周葭祁被逗乐了,"行吧,随你怎么叫。"
一路上,赵德顺就这么被周葭祁揽着走,他感觉周葭祁比那些市井八卦妇人还能唠,嘴巴一直没停,问东问西,一会打听他每月月钱多少,一会打听沈小少爷待他如何。赵德顺要去吃饭,周葭祁也跟着去,还说自己没带钱,让赵德顺请。赵德顺身上也没几个钱,带着周葭祁一起吃了碗小面,絮絮叨叨吃完,已近黄昏。周葭祁又帮赵德顺提着猪蹄,把人送回了沈家府邸。
赵德顺一推开门就撞见一个直立的人影,把他吓了一跳,沈峪皱着眉,满脸不高兴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赵德顺把遇见周葭祁的事情交代了一遍,沈小少爷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对周润轩的一些桃色传闻也略有耳闻。说这钱庄周少爷风流成性,男女不忌。但转念一想,赵德顺生得这般高大粗壮,相貌平平,谁会看上他。沈峪又想到赵德顺还去请人吃面,心中来气,忍不住讥讽几句
"就你那穷酸样还在钱庄少爷面前做东,我看你是叫花子怜悯相公,穷大方。"
赵德顺被说得有些羞窘,脸皮一红,低下头默不作声。沈峪自觉没趣,甩手离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秋凉唤旧疾,沈夫人近来难受得紧。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不见好转,沈志扬看着自己夫人日渐消瘦的身子急白了头。
焦眉烂额之际来了个僧人化缘。沈夫人信佛,家中奴仆不敢怠慢。僧人欲报授食之恩,遂为其占卜,郑重言道,沈家近年重利薄义,少功德,业障深重,业障重则常多昏沉,顺顺无生气。
贫僧知沈夫人现如今无力去苦修行消除业障,遂为其指条明道。
临县有一深山,野鸡遍地,日出日落之时鸡鸣声处处传响,故名曰鸡鸣山,山中有一寺庙,相传有祈必应,名声远扬,香火鼎盛。若是能求得这庙中神水,沈夫人之疾可解矣。
如今只要是有点能治好沈夫人的苗头沈志扬都不想错过,别说是求神水,就算是要摘天上的星宿,他都甘愿一试。但他自己却是力不从心的一把老骨头,恐怕禁不住这地远山险的苦旅。这沈家大少爷也整日窝在青楼里不着家,老二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差事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幺子沈峪头上。
沈峪是从不信什么鬼神的,母亲久治不愈多半是没找到病根,哪有那和尚说的什么业障重疾,等他择日寻个良医,定能医好这怪疾。但沈父对那和尚的话深信不疑,指着沈峪鼻子说教,母病而不顾即为大不孝,执意要沈峪走这一遭。
沈志扬张罗了好几天,总算等到个雨散云收的好时日,准备招呼沈峪启程。
这阵仗弄的挺大,带了十多个家丁,挑几箩筐布匹,拉两车稻米杂粮,香火钱也装了几箱。小厮弓着腿,沈峪一脚踩上去,两步跨进了马车,坐在软榻上,掀开侧窗帘子,望见了在大门口探头打望的高壮汉子。眼珠子一转,开口喊了一声,那汉子伸着脖子,茫然地朝声音方向望过来,沈峪勾了勾手指,那汉子便努力地从人缝中挤出来,走到马车窗边,沈峪朝马车扬了扬头,
“你上来。”
赵德顺有些错愕,但还是听话地爬上了马车。不知道是不是会错了意,赵德顺在马车门前踌躇,当看见外面有小厮拿鞭驱车,就大着胆子一鼓作气拨开门帘子,弓起腰正想伸脚进去,就听见沈小少爷的声音冷不丁地砸下来
“搞半天你不去驾车,摸进来做甚?”
事实告诉赵德顺确实是他自作多情了,慌乱放下门帘,一屁股坐到了小厮旁边,真是羞死人了,堂堂沈少爷怎会邀一个下人进自己的马车厢。马车骨碌碌地向前驶,带起的凉风依旧刮不走赵德顺脸上的热意。
临县距城西有些时日的路程,马儿一开始还神采奕奕,健步如飞,现在焉了气,几天鞍马劳顿,人困马乏。
赵德顺睡不好更吃不饱,他本来就是被临时叫上来的,多个人多张嘴,干粮分给他的也是最少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赵德顺没精打采地把头靠在木板边。这路不平整,颠得厉害,赵德顺的脑袋在木板上面撞得咚咚直响。路上的树啊山啊,在赵德顺眼中逐渐糊成一滩绿水。
一阵沙沙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是身后的帘子被拨开了,赵德顺立马撑开眼皮挺直身板。身后的那人朝赵德顺怀里扔了坨油皮纸,甩下一句难吃后放下门帘退了进去。赵德顺拆开纸皮,里面躺着一块金灿灿的大饼,赵德顺看着直吞口水。张嘴一口咬上去,又香又脆,还有肉香味,沈小少爷说难吃,赵德顺却觉得这是人间美味,几口就啃得一干二净。
之后一连几天,赵德顺总能捡到沈少爷扔来的干粮,要么嫌弃饼子太咸,要么嫌弃肉干太硬,通通甩给赵德顺,赵德顺虽觉得这富家少爷嘴刁,但也乐的捡这便宜。多亏了吃沈小少爷扔下的赵德顺这几天才没有再饿得头昏眼花。
好几日的车尘马足,总算到了临县。一行人准备找个旅馆安顿马匹行李,也好早点各自歇息。沈峪是早就耐不住了,一到旅馆就喊赵德顺准备洗澡水伺候他沐浴。
赵德顺累得像霜打的茄子,攥着帕子的手直发软,但还是不敢减轻搓背的力道,沈峪舒服地在浴桶里闭眼享受。
伺候完沈峪沐浴后,赵德顺犯了难,杵在屋里不知道往哪走。眼见沈小少爷就要上床歇息了,赵德顺犹犹豫豫还是张嘴喊住了沈小少爷,
“少爷,俺……俺今晚睡哪儿?”
沈峪转过身,觉得赵德顺这问题甚是好笑,
“你睡哪儿干我何事,你爱睡哪就睡哪。”
赵德顺正想解释没人安排他的住处,却见沈小少爷径直走向床边,掀开被子躺上去,合上了眼。赵德顺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最终在桌脚边躺下了,桌边至少有块地毯,没木地板冰得厉害。
这后秋深夜,就算是禁闭窗户也抵不住凛凛秋风刮来的寒气。赵德顺虽有地毯隔着,但终归是躺在地上,寒意侵肌,冷得直发抖。
沈峪认床,夜半三更睡不着,翻个身睁开了黑亮的眼睛,适应黑暗后看见了桌脚边躺着的人。沈峪赤着脚走到那人身边,用脚轻踢地上那人的大腿,那人把腿蜷缩得更紧了些,然后继续呼呼大睡。沈峪有些闷气,这呆愣子真是哪都能睡,冷死活该。
沈峪又愤愤爬上床,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猛的起身,扯下一旁多余的被褥甩在赵德顺身上,这回总算睡得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翌日清晨,集市热闹得很,各种吆喝喧闹声灌入房内,扰人清梦。沈峪紧闭着眼眉头拧作一团,手握成拳锤着床沿宣泄着不满。但这儿不是沈府,没人来将就沈峪的少爷脾气。嘈杂声不减反增,跟涨潮似的,一浪接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嘈嘈聒耳。沈峪被吵得实在睡不得了,干脆直接坐起身,一张脸臭得不行,是随便看见个活人都能揍上两拳的程度。除了街上的闹嚷声,还隐隐约约能听见鼾声,抬眼一看,桌脚边那坨人睡得正香。这出气包不就有现成的吗。
沈峪穿好衣裳,走到桌边,一脚踢在那人佝着的屁股上。赵德顺吃痛,伸手摸了摸屁股,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模糊人脸,揉了揉眼睛,沈小少爷那张冷冰冰的脸清晰映入眼帘,着实把赵德顺吓了一跳,往后应激地一缩,脑袋磕在桌脚上“咚”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沈峪本想臭骂赵德顺一顿,但看着眼前这人的傻样,心中的气焰也消了不少,张嘴数落到:
“谁家的下人有你这般好福气,要主子来问候起床。”
赵德顺揉着被磕痛的脑袋,低眉顺眼的
“对……对不起……俺太累了……”
“你累,睡得跟头牛似的,我看你舒服得很。”
赵德顺被堵得语塞,抓着被子不说话。这一抓,赵德顺才反应过来身上多了床被子。
赵德顺呆呆地朝这被子盯了半晌,挠了挠脑袋,突然又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望着沈小少爷傻笑。
沈峪不自然地别开对上的眼睛,伸脚又踢了赵德顺一脚
“还不快起来,我要喝瘦肉粥,去给我买。”
其实这旅馆虽小,但管吃管住,想吃什么直接跟后厨招呼一声就成。沈峪当然是知晓的,只是看着赵德顺对着他傻笑就感觉心中有东西在冲撞,堵的很,早点把人支走,眼不见为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德顺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床被子叠好,放在凳子上,关门前还不忘伸出脑袋对着沈小少爷交代一声,
“俺一会就回来!”
赵德顺走在人挤人的大街上,伸着脖子四处打望。这临县不比城西,赵德顺不熟路,转了几圈都没找见卖粥饭的,反倒给他自己逛得饥肠辘辘,腿脚发软。最后终于踏破草鞋无觅处,在墙根底下瞧见一老头正端着碗低头喝粥。
顺着老头指的一个犄角旮旯处,赵德顺总算买着了心心念念的瘦肉粥。
赵德顺生怕沈小少爷饿着了,提着食盒匆匆忙忙往回赶。
回到旅馆,沈小少爷坐在饭桌边,一旁的伙计正在收拾碗筷,明显是刚吃完饭。
赵德顺刚才走得急,气都没喘匀,说话挺费劲
“少……少爷……俺……俺买回来了……”
说着就把手中的食盒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子,把里面的一碗瘦肉粥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递到沈小少爷眼前,邀功似的呵呵笑着,殷切的眼神像在期待着什么
“少爷,快喝吧,还热乎着”
沈峪瞥了一眼那碗粥,没去接,“等着吃你这碗粥,黄花菜都能再种一遍了。”
赵德顺僵住上扬的嘴角,手悬在半空,端得手酸,还是没有放下。见沈小少爷起身想走,赵德顺又凑近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少爷,喝粥……”
沈峪有些不耐烦,伸手撇开凑到眼前的粥,汤水摇晃着洒了赵德顺一手,启唇吐出两个字
“倒了。”
说完就迈开腿,走得干脆利落。
赵德顺端着碗,眼巴巴望着沈峪远去的背影,有些沮丧。空着的肚子却不管他在这黯然神伤,不合时宜地咕咕叫唤起来。赵德顺把粥放到桌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望着这碗粥直咽口水。忙活了一上午,油盐未进,粒米未沾。这么好的粥,倒掉多可惜。赵德顺端起粥,左顾右盼,确认小少爷已经走没影儿了,凑到嘴边跟喝水似的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一日的停歇,一行人又收拾着启程赶路。街头的喧嚣被甩在后头,声音越来越远,直到被风吹树动的沙沙声淹没。这山浓荫蔽天,刚才还青天白日,大路亮敞,这会就乌气沉沉,恍如侵晓。一只野鸡扑腾着窜出来,边飞边叫,落进了黑压压的林子里。山险峻,路也崎岖,弯弯绕绕,看不着尽头。
沈峪撑着脑袋闭眼休憩,这些天他是没睡个好觉的,一坐着就困乏得不行。
突然,马儿被人拖住缰绳,翘起前蹄,一阵嘶鸣,马车倏的停下,车厢一晃,沈峪失了重心,一头撞在窗沿上,雪白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沈峪扶着额头,稳住身体,冷着个脸,欲大发雷霆。
沈峪撩开门帘,马车外的光景令他瞳孔一震。
拉行李的几辆马车侧翻在地,马儿倒在地上鲜血直淌,奄奄一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伙人,正趴在马车上抬出装着香火钱的木箱子,粮食布匹被扒得四处散落,家丁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躺了一地。这伙人个个都在笑,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似抓住猎物的财狼,仰头欢庆嚎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峪紧锁着眉,眼睛四处搜寻,瞧见赵德顺被一黑胡子大汉踩在脚下,眼皮肿得老高,嘴皮子上沾满了血和泥。
赵德顺眼睛肿成一条缝,模模糊糊之中看到了沈小少爷在马车门前探出了头。赵德顺本来已经精疲力尽,被打得不知南北,这会却突然挣扎着想要奋起反抗。那黑胡子大汉有所察觉,加重了脚劲,似要把赵德顺踩进地里,赵德顺爬不起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哑着嗓子嘶吼,发出刮锅挫锯的难听声音,
“少……爷……快跑……”
大汉见此动静,抬起脚,对准了赵德顺脑袋。沈峪瞳孔骤缩,疾步冲出马车,想上前阻止,却被身后的人一记手刀敲晕在地。
那黑胡子大汉狠狠地踢着赵德顺脑袋,一脚又一脚。赵德顺眼前天昏地暗,脑袋就像寺庙里的大钟,被人拿木桩一下一下的撞,耳鸣脑涨,头痛欲裂,意识不知道飘向了何处,嘴里却还念叨着少爷快跑。
一个瘦脸地包天手里玩弄着刚收获的金条子,咧着嘴走到黑胡子身边。
“三哥,那马车里的小白脸好像看见咱们脸了,咋办?”
黑胡子大汉抽抽嘴角,拔出腰间长刀,一脸杀气腾腾,
“我去把他剁了”
说着,提着刀朝沈峪走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黑胡子拖着长刀,所到之处留下一道长长划痕,银白刀面闪着冷冽的光。走到沈峪身边,举起刀朝那雪白的脖子抡去。马上就要见血了,突然被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哎,三哥你先别急。”这黑胡子手劲大得很,瘦脸地包天差点没拉住。
“这小白脸生的恁俊俏,被哥你给一刀咔了多可惜”
黑胡子那粗黑的八字眉一撇,“那你还看上他了不成?”
“哎呀,这哪能啊,家里那母老虎不得把我活剥了。”
地包天唾沫星子横飞,黑不溜秋的眼珠子一转,用肩膀朝黑胡子一顶,暧昧地嘿嘿笑着
“有好东西别忘了咱二哥呀,他不就好这口吗”
“嘁”
黑胡子虽不情愿,但还是收了长刀,转头又朝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赵德顺走去。地包天比瘦猴儿还精,灵活地钻到黑胡子跟前,挡住了去路。
“三哥,我看这汉子撂倒了咱们好几个弟兄,干脆把他招上山去……”
地包天眼睛一直瞧着黑胡子脸色,见黑胡子不为所动,又开口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壮汉子还挺耐打的,用来当个人肉沙包该是妥帖得很。”
黑胡子鼓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看了赵德顺半天,转头向旁边人吩咐道
“把这人抬上山。”
搜刮完后,一伙人踏着秋风,唱着凯歌,满载而归。抬的抬,推的推,扛的扛,今天真是出门烧了高香,能逮住这么一头前所未有的大肥羊。
一盆冷水跟冰碴子似的猛地糊在脸上,水珠顺着鼻尖滑落到满是血污泥印的粗麻布衣上。赵德顺缓缓撑开了酸涩的眼皮。
“醒了?醒了!”
一个长脸麻子连忙拉住端着盆还想再接再厉的矮胖子。
“别泼了,人都醒了,这可是姑奶奶看上的,泼坏了咋整”
赵德顺脑袋闷痛,身上的肉也一跳一跳地疼,垂着脑袋,眼皮又要耷拉下去。
矮胖子见状上前一把薅住赵德顺的头发,迫使赵德顺仰起头。赵德顺眼睛眯成一条缝,模糊之间只见那一张一合的厚嘴唇子和一颤一颤的肥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睡睡睡,睡几天了还睡。”
矮胖子伸出他那肥短的粗腿,还想给赵德顺来上两脚。
长脸麻子立马把矮胖子逮住,“哎哎哎,踢不得,踢不得,姑奶奶的人。”
矮胖子的小动作没有得逞,气鼓鼓地把旁边装着白米饭的碗往地上一扔,
“我是想让他起来吃饭,你干着什么急。”
长脸麻子白了矮胖子一眼,“他要是死了,咱俩都活不成。”
边说边扶起赵德顺,拉起赵德顺软绵绵的手,一只手塞筷子,一只手塞碗。
“快吃吧,你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能被咱大当家的亲老妹儿看上,要是换个人早就扔进山里喂野狗了。可别像你之前那个主子一样,好说歹说不听,比锅里炒的石头还硬,油盐不进,迟早饿死。”
长脸麻子噼里啪啦说一堆,赵德顺就听到了主子二字,不知道被扯中了哪根筋,腾地爬起来抱住了长脸麻子的大腿。
“大哥,俺少爷呢,俺家少爷咋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德顺紧紧抱着长脸麻子的腿不撒手,长脸麻子怎么甩都甩不开,刚才还一副蔫得要死的样子,这会哪来的那么大劲儿,跟个秤砣似的,长脸麻子边费力挣扎边纳闷,
“你你你,你先给我撒手。”
矮胖子斜着眼,嘴一撇,肥脸一皱,讪笑着
“你家那少爷可好着呢,再过几天可就是咱们这寨子的二当家夫人了。”
啥?这人在说啥,啥夫人,赵德顺眨动着乌青的眼皮,脑子转不过来,一不留神松了手劲儿,长脸麻子趁机把赵德顺甩开,耐心耗尽,尖着嘴一脸刻薄
“别搁这儿发愣了,赶紧吃,一会儿来收碗”说完和矮胖子锁门离去。
那日劫他们马车的是鸡鸣山臭名昭着的山匪。本来只是四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丁点儿本事没有,却整日做着发家致富的白日梦。偷鸡摸狗惯了,到哪都想不费力气吃白食,最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耗子。实在混不下去了,招揽了些市井流氓,上鸡鸣山当上了山大王。多亏了这鸡鸣山上有座口口相传的神庙,隔三差五就有富人家带着贡品赶着上山求神拜佛,把这些个山匪养的油光水滑。官府几次三番率人剿匪,只怪这山高地险,山匪狡诈,每次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就连目空万物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沈家三公子也着了这山匪的道。
赵德顺被关在柴房里,每日都有人来送饭。赵德顺是不讲什么英雄气节的,有饭就吃,千错万错,粮食没错。只是有个穿得五颜六色的胖女人隔三差五就来对他嘘寒问暖,一双眯成缝的小眼睛跟看猎物似的盯着不放,弄得他浑身发毛。一张烈焰红唇总是猥琐地嘿嘿笑着,手脚也不老实,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搂肩,一会儿又佯装头晕脚软,扑进赵德顺怀里,这么一大坨肉砸下来,赵德顺仿佛听见腰杆传来了咔嚓一声。
赵德顺就算是块石头也看得出来这人对他抱的是什么心思,但又不敢抗拒得太过明显,怕这什么姑奶奶一个不高兴,让人把他给一刀砍了。
赵德顺每天都在想那沈家小少爷,不知道现在咋样了。那姑奶奶是个心眼子不多的,再加上又正值怀春年纪,被情爱冲昏了头,对赵德顺好说话得很,赵德顺没关几日就能出门到处溜达了,寨里的人都知道赵德顺这号人物,对他再不顺眼在他们姑奶奶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这姑奶奶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牵着赵德顺四处溜达。她在木秋千前停下,松了捏得赵德顺满手是汗的手,抬着屁股坐上了秋千,仰起脸,眼睛还是一条缝,嘻嘻地笑着
“顺儿哥,快来推人家!”
赵德顺听话地绕到身后,有些费力地推着姑奶奶宽厚的背,秋千慢慢地荡起来,支撑的木桩子被摇得嘎吱嘎吱直响,花哨的裙摆在空中飘荡,还有那双翘起粗肥大脚也一个劲地划来划去,赵德顺有些晃神,仿佛自己在推一只扑腾着翅膀的花母鸡。
这姑奶奶玩尽兴了,赵德顺已是满头大汗。姑奶奶站起身,扯出一条红不溜秋的手帕,尖着手指给赵德顺擦汗,望着赵德顺热得黑红的硬朗脸庞,她竟踮起了脚,撅着个大红嘴唇子,慢慢向赵德顺逼近,吓得赵德顺一时不知道往哪躲。赵德顺牙关一咬,紧闭起眼,准备挨这一下了,远处突然传来惨叫声,赵德顺趁机别过脸,朝声音那处望去。
看见一人脑袋上顶着半个花瓶,一张脸上全是血,那人却跟感觉不到痛似的指着房门咒骂。
姑奶奶没嘴到意中人,有些不满地在原地跺脚。见赵德顺朝那个方向盯半天了,上前挽住赵德顺手臂,
“看啥呢,顺儿哥”
“那个房里关着啥人呐,咋还锁着哩”赵德顺抬起手指了指。
“那是二哥哥的人,点都不听话,都打伤好几个人了,我那二哥哥还把他当个宝贝似的护着。”
那里面关的定是小少爷,赵德顺想着,忍不住朝那方向迈开了腿。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姑奶奶拉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顺儿哥,你别去凑热闹,等会把你也打得头破血流”
“他不会打俺的”
赵德顺回答得笃定又认真,看着拉着他衣袖的短肥手指,心想这会儿去见少爷也不是个好时机,对着姑奶奶挤出一个笑容,
“姑娘,咱们去下个地方玩吧”
“都说了别叫人家姑娘,听起来怪生疏的,你要叫人家小芳芳”姑奶奶刘小芳晃动着赵德顺的手,在撒娇。
赵德顺无奈抬手按住那左摇右晃的厚实膀子,
“小……小芳姑娘”
刘小芳容易满足,哪怕赵德顺只喊了声小芳姑娘她也觉得这是关系进展的一大步,高兴得不得了。拉着赵德顺蹦哒着去山上摘野花。
赵德顺故意和刘小芳拖时间,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去,守门的也如他所料没来锁门。赵德顺当晚就趁着月色摸到了白天看见的那间屋子门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屋的门也没锁,赵德顺心想自己这运气还真好,刚想伸手推门进去就听见房内传来声音。赵德顺凑近门缝,看见一个又矮又瘦的驼背子站在桌边,
“咱这要啥有啥,跟了我有啥不好”
“你一个腌臜山匪就别成天想着去做那望天的癞蛤蟆,没事多撒几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丑样。”床帘后传来了赵德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那驼子似被骂惯了,也不恼,死皮赖脸地朝床帘道晚安,帘后没有半点回应,驼子只有叹口气,转身朝门口走过来,赵德顺赶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见人走远了,迅速跑到那间房门前,发现门上落下了锁,赵德顺捣鼓半天,弄不开,见隔壁烛火亮起,赵德顺又赶紧躲回树后,隔壁住的原来就是那驼子,应该是听见声响了出门查看。看来这驼子是个精的,今晚是见不着少爷了,赵德顺只得偷偷摸摸原路返回。
翌日,送饭的又来了,不止送饭的来了,那红裙配绿袍的胖母鸡也来了。赵德顺一睁开眼就看见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白脸,龇着个大牙,
“顺儿哥,醒啦,快吃饭!”
赵德顺揉揉眼睛,接过碗筷,看着碗里那一坨乌漆麻黑的物什无从下口,一旁的刘小芳倒是一脸期待地催促道
“赶紧吃呀顺儿哥,人家做了好久呢”
赵德顺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夹起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股子糊臭味,又苦又硌牙,赵德顺强忍着没吐出来,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去。
“好吃哈”刘小芳探头问赵德顺。
赵德顺端着碗违心地点了点头,刘小芳笑得像朵大呲花,
“好吃就多吃点,等咱们拜堂了天天给你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拜,拜,拜堂?”赵德顺端着碗瞪大了眼睛。
刘小芳捏着自己的大粗辫子在手里打转,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大哥在给咱们选日子了,说和二哥哥那个一起给办了,要办个大的,搞喜庆点”
“砰”
赵德顺手中的碗滑落在地,在地上打了个转又端端正正地立起,饭菜倒是一点没漏。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刘小芳弯腰捡起碗又递回了赵德顺手里。
赵德顺脑袋一团乱麻,慌里慌张地接过碗,眼珠子一动不动,手木愣愣地扒起饭来。
“顺儿哥你慢慢吃,一会儿我再来,带你去看看咱们的喜服”刘小芳面带红光,哼着小曲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
赵德顺饭后被刘小芳拉着去看喜服,刘小芳兴奋得很,一会儿拿着喜服在身上比划,一会儿又顶着发冠手舞足蹈,时不时扭头问赵德顺好不好看,赵德顺看着这红艳艳的衣裳愣神,没给回应,刘小芳也不恼,扭过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
赵德顺伸手摸喜服,这料子是上成的,若不是被山匪绑上来,没准儿他一辈子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裳。抬起头发现旁边还挂着两套,刘小芳也随赵德顺的目光看去,
“那是二哥哥他们的,和咱们同一天呢”
刘小芳看着喜服突然又想起什么,止住了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人犟得很,我二哥哥还在担心大婚当天怎么哄他穿上这衣裳呢”
赵德顺听完跟铁树开花似的,榆木脑袋陡然生出一计。
他给刘小芳说让他去试试劝说小少爷穿上喜服,毕竟主仆情分摆在那儿,刘小芳也不好回绝,还帮着说二哥那儿她去知会一声就成,让赵德顺只管去。
当赵德顺捧着红艳艳的喜服站在房门口时,竟有些紧张,胸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手心直冒汗,这么算起来,他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沈小少爷了。
赵德顺轻轻推开房门,刚一跨进去,一个茶壶就朝着他脑袋飞过来。赵德顺正想躲闪却为时已晚,茶壶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脑门儿上,额头上瞬间雄起一个大包,还裂开一道口子,一条鲜血跟着流到了鼻梁。赵德顺见沈小少爷还想抄起托盘扔过来,立马喊出了声
“少爷!是俺。”
一只举着托盘的手顿在半空,一双眼睛直直盯了赵德顺许久,
“赵德顺?”
“是俺。”
赵德顺笑着快步朝沈小少爷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拉住手腕扯进了一个温暖怀抱。沈峪把赵德顺死死地箍在怀里,红色的喜服垮落在两人腿间,赵德顺能感觉到沈小少爷心口上一跳一跳的,沈峪的下巴抵在赵德顺肩上,嘴里吐出热气擦过赵德顺的耳朵,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你果真还活着,我还以为……”以为那山匪诓他,以为赵德顺早就死在了半山腰。白日里心中像压着块石头,堵得痛,夜里一睡着就会梦见赵德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被人踢得脑袋开花,被吓得大汗淋漓,睁开眼睛还是这乌漆麻黑的小屋。醒着难受,睡着了也难受,人被折磨着瘦了一圈。
沈峪一双手抱得死紧,正当赵德顺快要喘不过气了,沈峪又忽的想起什么,松手把赵德顺推开,赵德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沈峪一把抓住了衣领子拉到跟前,咬牙切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你个赵德顺,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傍上了山匪的妹妹,你这小日子是过得滋润得很呐”
沈峪一只手抓着衣领,一只手捏着赵德顺的脸颊肉,又瞥见脚边一抹红,轻笑一声,他算是明白这人为何活得好好的这么久都没个声响,现在又摸上门来找他了。
抓着衣领的手一使劲,猛地拉着赵德顺凑近,咚的一声,两人额头相撞,把赵德顺给撞痛了。
“你这上门女婿还没把你娶进门呢,就这么急着去讨好你那驼子二舅子了”
赵德顺一张脸不知是被捏的还是被这牙尖嘴利的小少爷讽的,涨的通红,有些委屈地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沈峪见赵德顺闷着不做声,只觉定是戳中了实处,火气上涌,一把将人甩在了地上。
沈峪朝赵德顺步步逼近,发出金属拖地的摩擦声,赵德顺这时才发现沈小少爷光着个脚丫子,裸露的脚脖上还套着个铁环,后面拖着条两指粗的铁链,直达床脚。那泛着寒光的铁环嵌在白嫩的脚脖子上,压出一圈血色沟痕,有的地方已经蹭掉了皮,露出了里面鲜红的新肉。
赵德顺看得鼻子发酸,见沈小少爷想抬起脚踢他,他也不躲,伸出他那温暖粗糙的手掌包住了沈峪冰凉的脚,吸了吸鼻子
“少,少爷,你先听俺说,听完再打也不迟。”
赵德顺把自己的身不由己交代得一清二楚,再将想趁着办婚宴浑水摸鱼逃出去的计划合盘托出,沈小少爷脸色这才稍有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