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街上混,还拿一手是怎么着?”
“被窝里放屁的是老爷们儿吗?想想吧。”
“你好好想想,全拆了还能留你们家一个?”
“别逗闷子!我跟你爹都认识。”
大家七嘴八舌,小铺门口像是个蛤蟆坑。
正在方路掰不开镊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郭叔慢慢悠悠地骑车过来了。“呦呦!老哥几个开茶话会哪!听说现在管茶话会叫恳谈会,你们说是怎么个啃法啊?”他冲大家笑笑,却没人说话,于是尴尬地转向方路道:“就你一人?你们家老太太呢?”
北京爷们儿全文(224)
方路像见着救星似的,赶紧躲到郭叔身边:“回家做饭了。”
“老郭!你让他给我们想个主意。”八爷气呼呼地走过来。
“老几位!老几位!”方路直给大家伙作揖。“你们就饶了我吧!都是肩膀上扛一个脑袋,我狗屁主意都没有。”
“没有?”洋二拧着身子,一高一低的窜过来。”你们家老太太上劳动局去告他们单位的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管用不管用?小周的作文是不是你写的?听说拿了一百分,了得吗?”见方路没言声,洋二似乎找到了根据。“你支个招儿,咱们也去告他们。”
“咱们肯定齐心,全去,不去的是地上爬的。“八爷瞧了洋二一眼。
“对!不去的是地上爬的。”狼骚儿也跟着起哄。
方路冲着路灯长叹一声,喉结上下直颤悠。“爷儿几个!那不一样。咱是违章建筑,根本不占理,就是不拆迁,人家早晚也得拿推土机把咱们推喽。得!得!我是地上爬的,行不行?”
“干嘛呢你们?”郭叔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告谁?你们还想颠覆政府是怎么着?到底谁是地上爬的?”
方路又长长叹了口气:“您不知道,南边的排子房要盖楼,我们这趟街的买卖都要拆,这几位死活认准了我有办法。您说我又不是规划局局长他爹,人家要拆不全得玩儿完。”此话一出,八爷他们几个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暗淡,几双眼珠子一灭,凉棚里的光线都不足了。
“谁说你们这儿要拆?”郭叔左右打量了方路几眼。
方路从屋里给郭叔搬了凳子。“街上人都这么说,刚才我妈还为这事哭了一鼻子呢。”
郭叔一脸疑惑,他挠挠头皮,抿着嘴,长吸了口气:“我怎么没听说?”
方路差点乐出来:“我的叔,您又不是区长,人家能跟您汇报吗?”
“咱们这儿附近是要盖楼,是我们公司承包的,图纸我都看过了。拆到你们这片儿,还早着呢。”郭叔一板一眼地说。
“怎么个茬儿?”八爷一把将方路扒拉开,他拽住了郭叔的手:“老郭,你快说说,快说说是怎么回事。”狼骚儿,洋二他们几个像猎狗发现了新的猎物,红着眼珠子不约而同地凑了过来。
“慢着,慢着。”郭叔显然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八爷几乎是把他按在了凳子上。“咱们南边那片排子房是要拆,危房改造项目。可又没那么多钱,只能先从最南边着手,拆一段盖一段。轮到你们这儿片,怎么也得两、三年后的事了。还得看那时候有没有钱。”
“嘿!真的?”八爷两只铃铛似的眼珠子几乎胬出了眼眶。
郭叔“哼”了一声。“您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这片工地我负责,”
“哎呦!”八爷举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子,“啪”的一声脆响连马路对面的屋子里都能听见。“咸吃罗卜淡操心!前几天风水先生还说上上大吉呢,我怎么就不信呢?你说这是瞎他妈着什么急?什么叫信息?这就是信息!”说着他抄起小铺的电话。“不行,我得赶紧告诉我媳妇一声,要不她今天晚上非上吊不可。”
狼骚儿眨了眨眼,他伸手拉住郭叔:“这么说开工还早着呢吧?”
“这月就开工。”郭叔说。
“那干活的不少吧?”狼骚儿又问。
郭叔仰头想了想:“先盖四个楼,得三、四百号人。”
狼骚儿原地转了一圈,嘴里像给京戏捧场似的,连叫了几声好。
“人家开工,你臭美什么?”洋二不解地问。
“来生意啦,我得再招几个小姐。”狼骚儿眉飞色舞,鼻子都快冒泡了。
“拉倒吧!刚顾过命来就想美事。”八爷已经打完了电话。“你指望民工到你那去洗头?下辈子吧你!他们不偷你晒的毛巾就对得起你。”
“有民工就有包工头吧?”狼骚儿胸有成竹地说。“包工头没一个好东西,挣的钱还能都带到火葬场去?放心,咱这条街要火。”
大伙频频点头,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走,到八爷那儿喝酒去。”此言立刻得到大家的响应。八爷临走时再三拉方路和郭叔也去,最后方路以小卖部没人照应回绝了,郭叔则众星捧月般被众人架走了。
方路独自坐在凉棚里,紧张之后突然松弛下来,脑子里竟空空的。此时他忽然感到一种由衷的疲惫袭来,上半拉身子都凉了。
他把身子平躺在两个凳子上休息,天已经全黑了。
京城红色的夜空,没有星光,没有月色,连云都看不见了,有的只是人们一颗颗激烈跳动着的心。一缕凉风刷子似的掠过面庞,此时他竟想起了刘萍,要是她现在出现在小铺门口买点儿卫生巾什么的,看见老板是自己又做何感想呢?
忽然刘萍美丽的面庞迷离起来,蓝薇出现了。她开着辆富康,头从车窗里探出来,一脸鄙视……。
二
车祸
第二天是周末,周末的买卖都是不错的,早晨方路把老妈劝回家去做家务,自己在小铺继续奋战。老妈临走时在帐本上狠狠画了一条粗线:“这以上的是昨天我卖的流水,你别想记花帐。”
方路笑道:“您是我妈,当然比我能葛儿啦。”
老妈只得意了两秒钟,忽然又恼怒起来:“你长点儿出息行不行?我可不愿意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
方路无可奈何地把老妈哄走了,他觉得老妈可能到更年期了,自己干得不好她看着不顺眼,干得好她依然有话说,反正自己总是里外不是人。
秋日的煦风特别宜人,轻扶在脸上,像小孩子柔软的手指给你抓痒痒。天蓝如水,云白似玉,爬山虎的叶子一片片飘下来,偶尔一辆车驶过,这岁月的脚印便蜂拥着飞起来,欢快而疯狂。方路特地提了把笤帚,边卖货边扫地,异常悠闲。天好,生意也好,一早上他就卖了二百多块。小铺刚开张时,方路和老妈是见了买主就当爷,现在他们已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