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谭易江还在书房看文件,安娅走进来,静悄悄地立在他面前,却一句话也不说。他疑惑地抬头看她,她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刚洗的头发吹过了风可依然噙着水意,柔顺地垂在她娇小的面颊两旁,映出她一对星芒般的眸子波光流转。
他注意到她没有穿鞋,洁白的脚踝立在深色长绒地毯上,好像两瓣白色的莲花花瓣。谭易江皱着眉头,刚想教育她怎么不懂得爱惜身体,4月里天还很冷万一感冒了又要咳嗽,总是像小孩子一样嚷着要吃冰糖煲雪梨。安娅却突然主动跪在他面前,触不及防地吻着他。他酝酿的抱怨,累计的愤懑,神奇般消失在唇齿的纠缠中。
伤迷情(3)
她的吻香甜软糯,谭易江恍惚以为自己尝到了4月里第一季早熟的甜美樱桃、硕大的红艳果实饱满晶莹,咬一口,口腔里顿时充盈着软滑清甜的果肉芬芳。他有点急不可耐,下意思就想伸手把她扣进自己怀中,可心里却有个指令控制着他的手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安娅的唇温凉滑腻的像是一尾鱼,滑不留手,漫无目的地游,游走在他的眉毛、眼睛、鼻端,却始终不敢去碰他的唇。她的脸逼得那样近,谭易江甚至能看到她明亮的眸子中自己眼中燃烧熊熊的火苗,火热的似乎要把两个人都燃烧起来。
只不过,他眼中的火是跳跃奔腾的,而她眼中的火则是死寂沉静的,像水中的影子,一搅就碎了,只剩下迷离的影子留不住。谭易江像是石化了一样,唯恐气喘得太粗就会把她吓醒,就那样忍着,像个乖宝宝一样被她吻着。安娅吻了又吻,却又突然停住。谭易江心里哀号着,脸上却不敢有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定睛望过去,正看到她困惑着急的目光。他吓得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完全不知道她的小脑袋此刻正在想着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处理。
安娅轻轻把头靠在他膝盖上,紧紧抓住他的手。她抓的那样紧,谭易江看到她原本就纤细的指节泛白,全身颤抖得似只受伤的小动物,立即明白此刻她的心里也苦得厉害。一声叹息,伸手把手指插入她的发中,柔顺如丝一滑就溜到了底,无牵无绊。他多希望自己的内心也是这样没有牵绊,可偏偏就是不能。
明明爱得那样深,可却不得不受着这样的苦,他几乎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不只为自己,也是为安娅。他多希望她幸福快乐,他也曾以为自己可以给她幸福快乐,可原来,竟然不能。
“对不起,谭谭宝宝。对不起。”她把脸埋在他的膝头,那样哀婉地求着他。她的嗓音甜婉如蜜,可却噙着悲伤的意味,让人如饮了一杯冻柠蜜,酸的甜的混杂充斥在一起,一时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
谭易江想开口安慰她,可却无力说出一句话,只得垂下眼睛低头凝望着她。过了许久,安娅突然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书房里很暗,只亮着桌上一盏灯,她的眸子像两颗饱满的黑水晶,柔光一片,波心摇曳,她的呼吸蒸腾上来香而甜,迷离着他的神思。 “我会努力去克服,我想我可以克服,易江,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你不要生气,不要喝闷酒。看到你那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想你伤心,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伤心的。”安娅的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膝头,让他恍惚觉得窗外似乎有春雨敲打着玻璃上,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可侧耳一听,谭易江才知道,发出响声的是自己的心,是她的心。那样碎了一地,让人措手不及。
原来那晚自己喝醉了,真的吓到了她。他本来没打算喝那么多的,因为结婚前就答应过安娅,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喝酒。只因为她摇着他的手臂软软说了句,“看你胃疼,我的心都疼了。”他怎么舍得她心疼,就为了这句话,他连平日晚饭时喜欢小酌一杯红酒的习惯都改了。出门客套应酬更是滴酒不沾,怕她闻到酒味就会皱起眉头不开心。
可那一晚在萧墨迪的生日宴上,自己却喝得酩酊大醉。两人虽然携手一起亮相,感觉却是尴尬而疏远的。因为出门前他进房间正好撞到她在换衣服。因为是生日宴,她不敢穿白色,特意选了一条玫红色的雪纺长裙,领口一直包到脖子,只露出纤细的手臂。谭易江走进来时,安娅正微微侧着身子对着镜子想把连衣裙背后的拉锁拉上。挽着的头发光洁地盘着一个发髻,露出她玉凝般的脖子。只那么一瞥,谭易江的心就醉了,火热地渴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由自主走过去从背后吻她的耳垂,手也不听使唤地就游走在她的胸前和腰肢,不知怎么搞的就把那条裙子又脱了下来。她背对着他,抱着胸没有反抗,滑腻的肌肤冰凉的,她的唇更是冰凉得像一块冰,印在他火热的唇上,冻得谭易江一哆嗦,逼得他在昏昏沉沉之际做出最后一丝理智的决定,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推开她。
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谭易江心情郁闷自然将车开得飞快。若在平时安娅一定会温言制止,可今晚她却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脸色白得吓人,突然她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易江,我恨死自己了,让你这样的痛苦。”她的话语不带一点语调上变化,静静地陈述着,却像一把刀猛地插入谭易江的心里,然后飞快地拔出来,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心上已经烙下一道伤口。
他被吓得一哆嗦,猛地冷静下来把车停在路边。他不敢看她,唯恐看一眼自己就会哭出来,就会看到她哭出来。可安娅却没有哭,静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开车吧,不然就迟到了。”
那一晚,谭易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陆之秋在一旁架着他的胳膊硬从他手里夺下酒瓶,气恼地拍着他的脸,“谭四,你疯了,发什么狂。”陆之秋的手掌那样的用力,好像恨不得把他打醒。
谭易江晃晃悠悠地摆着头,笑了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是觉得可笑,自己可笑。他扳住陆之秋的肩膀,大声嚷着,“今天萧二生日,我难道就不能喝两杯。秋子,你不是我俩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肯陪我们喝两杯。你是不是嫉妒我太幸福,我娶了娅娅,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陆之秋眼中的惊诧与气恼,那样的阴郁几乎不像是平日里最洒脱的陆之秋。
陆之秋转头望向安娅,目光里包含着探究与关怀,落在谭易江眼中,更觉得心里的火烧得厉害,一定要喝下几杯酒才可以浇灭。安娅静静坐在那里,并不劝他也不发火,最后微笑着起身低声对萧墨迪说了什么,萧二也笑着摆手说了什么。谭易江没听清楚,只记得脖子后面被谁用力拍了一下,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谭易江才想起来昨晚的荒唐,但安娅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生活一切如常。他都有点疑惑昨晚的情景是不是自己的梦,打电话问萧墨迪,他只是嘻嘻哈哈笑着打马虎眼,没一句真话。后来几天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却发现安娅好像真得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现在才知道,那一晚自己的放浪形骸的确伤了她。
谭易江在一刹那体会到自己的软弱,他几乎不敢去正视安娅的眼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很坚强,从小到大多少磨难和挫折都不曾让他绝望过,可现在他却觉得无力挣扎,只能这样由着命运摆布。自己好像棋盘上的棋子,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是死是活,对手又是谁,只能听任命运之手将他摆置过来操纵过去。
他的心一点点枯萎,可他却不愿意让安娅也这样难过,他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知道心死去,人却浑浑噩噩地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他怎么舍得让她这样的痛苦。谭易江伸出手臂轻轻环着她,“娅娅,我们去寻求心理治疗师的帮助吧。三姐有个女朋友是我们家的世交,人很和气也很专业,我们可以找她试试,好吗?”安娅紧紧揽着他的腰,有点犹豫,可触到他渴求的目光,也就死命地点了点头。
伤迷情(4)
春日晴好的阳光一点点挤着涌进屋里,缓慢地宣告着清晨的降临。
谭易江低头看着臂弯里的人,安娅的呼吸平稳轻细,像个睡美人一样恬静地沉在自己的梦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