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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姐姐 第68节(2 / 2)

顾西穗哑然地看着他,她本来以为她不在意的,然而听到这些话时,她还是下意识地捏着衣角,一动不动地听着。

“可是除了这些之外,你对我来说依然是很重要的。我是指除了那些在床上和理性之外的时间,你依然是我在爱的人。”

&,就是那个字!

顾西穗心想,你们男的到底是怎么厚颜无耻地讲出这个字的?明明自己都不信。

他扫了她一眼,又笑了,接着说:“你看,也没那么可怕的吧?”

“哈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忽然就仰头笑了起来。

权西森也跟着笑,然后静静地欣赏着她的反应:她先是捂着肚子,之后伏在中控台上,把脸埋进胳膊,好久后,才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权西森则摇了摇头,重新发动车子,道:“承诺有承诺的意义,虽然不可信,但终究是个约定。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一次见到你时的触动是真实的,昨天你来找我时,我脑海里闪过的念头也是真实的。”

顾西穗没说话,她才不要问他究竟闪过了什么念头。

他则看着车窗外。

一不小心就开到小路上了。

早晨七点,肠粉店外照例排着队,水蒸气绵延不绝,清洁工拖着垃圾箱经过,几个穿着校服的青少年在路边打着游戏,亦有人戴着耳机,趁上班前去跑个步。

平静的四月清晨,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又始终都不肯落下。

他打开gps后,继续说:“我不觉得我们会将来搞砸到那个地步,即便是决定分开,也不会。更何况,现阶段,我想不到我们会有什么分开的理由。”

顾西穗轻笑,眼眶逐渐变湿润,问:“万一搞砸了呢?”

“那也只是万千个把人生搞砸了的人原因之一而已。”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就又笑了起来,好久之后,才坐正身体,深呼吸一口气,道:“好吧,那我争取不要搞砸好了。”

“还有呢?”

“没了,我这个人要脸的,绝对不要讲那种肉麻兮兮的台词!”

“非常好。”他也无所谓,耸了耸肩,看着前方的路。

她却突然凑过来,吻了他的脸颊一下,说:“我们一起去未来好了!”

第86章439个人,就是439个家庭,是等着上学的孩子,是在医院里的老人

顾西穗最喜欢的一个包其实是个三十块钱的帆布袋子,正面写着:今天很愉快,决定去爱,去劳动;反面则写着:很累,不想爱,也不想劳动了。

来自托尔斯泰的名言。

那天她就是拎着这个帆布袋子去上班的,愉快地托着腮,摸着鱼,谁知道齐明辉却突然出现了,他敲了敲她的桌子说:“你跟我去建筑公司开会。”

顾西穗一秒恢复平静,问:“广州还是深圳?”

太初的建筑顾问公司在深圳,就两个小时的车程,但两座城市的人都在担心在客场被隔离,一个比一个紧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广州。”

“几点?我要先去空中花园一趟。”

齐明辉突然来了兴致,问:“你去那边干嘛?皮皮呢?”

“就是因为皮皮才要去的。”

顾西穗叹了口气,如今全公司都知道她跟皮皮不合了,皮皮想做的所有方案都几乎都被顾西穗或周扬否掉了,原因五花八门,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广州和成都不一样,广州已经务实到了跟浪漫绝缘的地步了,越是有创意的策划,越是落不了地。

而越是这样的时候,皮皮却越急于证明自己,导致整个运营部都在崩溃。

“你能跟皮皮聊一下吗?”顾西穗说:“我觉得她现在有些急躁,再这样下去倒霉的是她自己。”

“我又不是她的上司,轮不着我管。”齐明辉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个人快步从西塔到空中花园,看着某间装修得创意十足的快闪店——它有着标准的皮皮风格,y2k、荧光色,非常大胆、漂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是,也非常非常突兀。齐明辉看了一眼就明白顾西穗在说什么了,叹口气道:“我去找她聊聊好了。”

然后又说:“你最近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情吗?今天好像特别漂亮。”

“我真的会投诉你性骚扰的。”

顾西穗兀自往前走着,进入太初的三楼。之前在上海谈下来的运动品牌已经正式进入了太初,她需要亲自看一眼陈列,确保能引起顾客的兴趣。

“所以私底下平价女性的长相也不礼貌,夸漂亮也不礼貌,那到底应该说什么?”

“学会闭嘴很难吗?”

研究了一会儿三楼的布置,顾西穗又面无表情地上了下行扶手电梯,齐明辉还是笑嘻嘻地跟在她旁边,说:“那今天跟建筑公司的会议你肯定很喜欢,来开会的是当初参与过广州大剧院项目的女建筑师。”

顾西穗扬了扬眉——众所周知,广州大剧院是由女性设计师设计的,是第一位普利兹克奖女性获得者扎哈·哈迪德的作品,顾西穗非常喜欢她。

她顿时对下午的会议产生了期待。

“我可是为了你特意申请的女性建筑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翻了个白眼,别开头,朝下面扫了一眼,却又顿住。

他看到权西森正在夹层的咖啡馆,悠然地望着他。

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二次还是第三次相见的场景,当时他也是坐在那里,她在楼下,抬头看向他;现在她却在上面,需要他抬起头来。

她忍不住就笑了。

他扫了顾西穗旁边的齐明辉一眼:齐明辉西装革履地站在顾西穗旁边,完全是讨好的模样,注意力全都在顾西穗身上,顾西穗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权西森的目光甚至没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就笑了。

顾西穗则在心里啧了一声,好家伙,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啊?也太傲慢了吧?

他则晃了晃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之后站起来离开。

齐明辉也正往下望着,问:“男朋友?”

“不关你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下楼,径自走到刚才那张桌子上,拿起上面的盒子,打开,是她情人节时说过的,想要的那种带点初恋感觉的银质项链,细链条,坠着一个小圆片。

顾西穗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诶?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小圆豆呢?”dy见到顾西穗就走了过来说:“我还以为他要等你一个下午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顾西穗则皱眉问:“小圆豆是什么鬼?”

“他有一天说我长得很像平豆,我就说他是小圆豆。”dy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说:“你管管他!不许叫我平豆!”

“……是……咖啡豆吗?”

“对啊。”

“我听不懂,也不想管,你们俩的事你们俩自己解决。”

顾西穗无语地摇着头,他们俩的脑子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是怎么找到咖啡豆当喻体的?

她只是愉悦地拿着盒子离开,并吹了声口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像这样悠闲地坐在咖啡馆里等顾西穗出现,逐渐越来越少。

四月结束后,他们就进入到了说不清谁比谁更忙的阶段了。

五一假期之后,梦玲电器宣布裁员30%,互联网上又是人心惶惶,然而梦玲的股价却涨了7%——

顾西穗那个时候才知道资本的残酷,所有人都知道,削减成本能增加利润,至于那些失业的员工,谁在乎呢?

而权西森回到佛山时,姚梦玲刚签完通知。她特意穿上了当初梦玲上市的那套玫红色的垫肩西装,把钢笔往前一扔,见权西森进来了,就说:“你来得正好,陪我吃饭去。”

“你想吃什么?”

“吃个沙县好了。”

权西森笑了笑,沙县,穷人最好的朋友。

权西森坚持认为沙县才是中国第一连锁餐厅,在梦玲最忙的时候,权西森几乎就是靠着沙县度日的,吃到最后竟然吃出感情了,去德国时,曾一本正经地考虑过要不要把沙县引进欧洲。

而如今想找个沙县居然也不容易,权西森开着车到处兜着,所见之处全是已经关门或者即将停业的店铺,市景萧条得让人扼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着的,母子两个人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下,点了汤、云吞、蒸饺、米线。

姚总脱了外套,问:“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权西森知道她的意思,说:“可以一直待下去。”

“宁夏那边呢?”

“他们自己知道该做什么。”

权西森只字未提霜冻的事,以及王美佳准备离开的事:她终于耗空了所有积蓄,两手一摊,说:“不玩了。”

但国产葡萄酒不能没有王美佳。

她在国际上是最另类又最一鸣惊人的存在,中国人在国际上一直是缺乏创意和想象力的存在,殊不知,在许多行业,老牌国家才更保守,譬如统治着葡萄酒行业的欧洲,依旧在按照古典方法酿酒,反倒是新世界更大胆一些。

王美佳作为一个半路出身的鬼才,号称只做不好喝的葡萄酒,却征服了德国。

只需要多给她一点时间,一点钱,扩大一下产量,她就能拉动整个贺兰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了能说服王美佳留下,权西森是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办法,反倒是王美佳一脸诧异:“你干嘛非要留下我不可啊?我很重要吗?”

权西森却没兴致跟她开玩笑了,只是说:“你可以把美佳卖给我,等你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王美佳端详了他半天,才道:“好感动!耶!好吧,我会考虑的。”

她说完就拍拍屁股出去旅游了,说是好几年没旅过游了,先去旅个游再说。

权西森则花光了他账户里的所有钱。

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他当然不可能伸手问老妈要钱,虽然本质上,他的钱都是姚总的。但分红是一回事,要钱是另外一回事。

早在顾西穗去宁夏之前,他就知道他该回来了,以前梦玲蒸蒸日上,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现在梦玲需要他,姚梦玲也需要他。

他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合适,毕竟酒庄那边更惨烈。

结果她又一次正当其时地出现了,如同某种寓言一般。

裁员的通告和流程全都是姚梦玲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批下来的,五一假期则忙着敲定细节——那感觉很讽刺,一个属于劳动人民的节日,他们却不得不商讨着赔偿方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五一结束后,权西森才第一次以梦玲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工业园,带着法务会计及人事,宣布裁员计划和赔偿标准。他特意换上了正装,极力克制地看着他们——

30%的员工,总数1600人,扣除掉工厂的工人和各地区的分公司,总公司需要裁掉的人数是439人。不介意提前退下来的人也有,愤怒的也有,茫然的也有,无助的也有。

“我去年才刚买了房子!”

“我妈还在医院呢……”

“姚总不是说今年不裁员的吗?”

“姚总呢?”

“凭什么是你出来?你让姚总亲自来跟我们说!”

……

姚梦玲则在办公室里看着整个园区,这是她亲手建立起来的帝国,可是,却没办法看着他们的眼睛跟他们说,对不起,说好了要一起发财的,结果还是没做到。

她只是嘱咐权西森:“好好跟人家道个歉,说公司也是尽力了,等效益好的时候再招他们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权西森记忆里,姚总最脆弱的时候。08年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这次赶上了,她却已经老了,打不动了。

权西森则在那天第一次明白了企业家的责任,439个人,就是439个家庭,是等着上学的孩子,是在医院里的老人,是下班后可以去散散步,是周末可以出去吃顿饭,恋人们可以去看一场电影。

这些具体的场景击垮了他,他沉默着,一份文件接一份文件地盖章,签字,再一脸歉意地递出去,试图记住他们的脸,并告诫自己,这才是具体的人,具体的生活,而不是一个个数字。

当天晚上,姚梦玲去了老闺蜜家,喝醉了。权西森去接她回家,她笑着说:“喝点酒怎么了嘛?你就让我再喝一会儿……”

权西森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她,道:“我们回家再喝,我陪你。”

“我不想跟你喝酒,你老是看不起我……”姚梦玲突然就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权西森全程都很安静地开着车,临到家了,才发现姚梦玲已经睡着了。他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叫了陈姨,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姚梦玲回房间。

陈姨嘟囔着:“怎么喝这么醉啊?我去煮完粥给她……她吐了吗?”

“应该没有。”

权西森说完这句话,才忽然想起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起小时候,梦玲刚创办之际,姚梦玲要跟人谈业务,免不了要上酒桌——广东其实是个没什么酒桌文化的地方,但业务终究是业务。

那时候她还没有司机和保姆,喝醉了之后,公司里的人都是打电话给权西森。他便沉默着去接她回家,有时候她只是走不稳路而已,有时候却陷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污浊,狼狈不堪。

他难堪过吗?

当然。

只不过现在他知道了,人有时候喝醉、呕吐,不一定是因为身体不好,还不要命地犯傻,也有可能只是没喝对酒。

世纪初,假洋酒、劣质白酒和勾兑葡萄酒到处都是,佛山这种地方也不太讲究,一天到晚在那里瞎胡来,什么啤酒白酒红酒兑着喝,雪碧加威士忌,人头马配鱼生……

姚总是从什么时候不再吐的呢?

是权成飞创办了红泥之后。

他会时不时寄来几箱葡萄酒,姚梦玲则哼着歌拆着箱子,打开一瓶,倒一杯,尝一口,然后皱着一张脸道:“哇!这什么啊?也太难喝了吧?”

——它们当然没有那些葡萄汁勾兑出来的假葡萄酒好喝,因为葡萄品种或技术处理的缘故,早期红泥的葡萄酒都是又酸又涩,口感也非常糟糕,没有任何优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毕竟不是专业的。

可是。

他应该永远也搞不明白权成飞和姚梦玲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觉得,他这个悠闲的富二代的日子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诚如姚总所说,上一代人的使命已经达成,如今,轮到他们这一代人来接班了。

整个五月,他都在忙着接替姚梦玲,适应大企业的工作,同时还要顾着红泥那边。

生活忽然以一种更具象的面貌在他面前展开,什么爱马仕奔驰晚风雪夜都成了不切实际的东西,毕竟如果他不好好工作的话,之后还要再裁掉一批人。

而这一次,得由他亲自签字才行。

他做不到的。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姚总。

姚总毕竟是姚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87章她的晋升道路无法复制,只因为2022年不会再来一次

五月中,姚梦玲宣布大举进攻智能家居设备行业——她的高新产业就是这个,早在两年前,她就瞄准了适老化智能家居。她的说法是,只有我们孤寡老人最懂孤寡老人需要什么了。

其实五月初,坊间一度质疑过姚梦玲的社会责任感,她的生意虽然不算大,却是现金流最好的几家上市公司之一。简单说来,民间对这样的企业家多少怀抱着更高的期待——

直到一周后,美的集团宣布裁员50%……

于是梦玲电器的裁员就被衬托得不值一提了。

而适老化产业,姚梦玲准备了可不止两年。这才是真正的红海,整个佛山外加格力、以及生态完全成熟的小米,全都在布局适老化。

跟这些大资本比起来,姚总那点钱就真少得可怜了,高科技研发,几十亿砸下去都不一定能溅起水花的,但姚总不在乎,她说:“总得试一试嘛,不试你怎么知道就会输呢?”

她开了个直播账号,在网上叨叨着:“哦我不带货,这些产品还不到量产的时候——”扫了眼屏幕,又道:“哎呦?你们才几岁啊,我都还没开始担心等不及上市就狗带了,你们担心个什么劲啊?”

她瞄准的可不是她这代人,而是——

如今的独居青年。

以她段子手的能力,笼络单身青年可太容易了,一个人就是能省下所有的公关推广费,每天跟人讨论着独居面临的种种问题,玩得不亦乐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行为不仅笼络了年轻人,还激励了另一个依然对做生意怀抱着幻想的——顾常顺。

他看姚总直播得这么high,顿时就按捺不住了,一颗心蠢蠢欲动,也开了个账号,学着年轻人去赶海,并继续推广他的本命:鲍鱼。

顾西穗一开始还有点头大,结果后来发现他居然有六万粉丝,顿时就呆住了——我靠,怎么回事啊?

搞不好她爹还真能二次致富。

对比之下,权西森和顾西穗简直就是垃圾。

权西森在电话里感慨,说:“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代人跟上一代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因为他们成功过,我们还没有。外加我们这种蜜罐子里泡大的,多少有点矫情。”顾西穗自己也笑。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的问题所在,如同这时代所有年轻人一样,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反抗着抽象的敌人,那个敌人可能是时代,也可能是过时的人类文明,或者他们从前信仰的一切。

他们在最好的物质条件下长大,却未被告知生活的真相。轮到进入社会后,得到的是什么呢?

一个千疮百孔并伤痕累累的世界。

可是她从来都不觉得矫情又什么问题,是大家都习惯了粗糙的感情,一旦有了更细腻的感情需求,就被当成了撒娇和无理取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如果他们这些受到了高等教育的人都放弃精神追求和思考的话,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未来可言?

同样没放弃的还有张文华。

当顾西穗看着姚总在视频里展示的适老化家居情景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人说:“这个好,我家里也应该备一套。”

顾西穗一听到那个声音就站了起来,欣喜地叫着:“张总!”

趁上海第一次解禁,张文华总算离开了。

隔离了7+7天之后,她就第一时间回到公司。长达一个月的禁封绝不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她多少憔悴了一些,还瘦了不少。

她去市场部的时候恰好是午休时间,其他人要么是去吃饭了,要么正在午睡,顾西穗这一叫,就把正在打盹的同事都叫醒了。

群龙无首一个月,市场部就从广州太初最规整的部门变成了摸鱼基地。大家集体站起来慰问张文华,看她的表情跟看难民差不多,布满了同情。

&和皮皮正好吃完饭进来准备开会,看到张文华,也是一顿。

张文华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恢复之前温和的语气,看向tracy,问:“最近都还忙得过来吗?”

“还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辛苦了。”

&一脸欣喜,这算是张文华亲自指名让她代理主管了。

问候完tracy,她又看向皮皮,问:“你呢?广州还待得习惯吗?”

“吃不惯!”

张文华顿时就笑了,问:“那要回成都吗?”

皮皮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运营可是无法频繁调职的,无论她习不习惯,都要在广州至少坐满一年了。

张文华笑吟吟地看着皮皮道:“你先忍一下。”

又转头对所有人道:“最近太多同事不在,大家也都辛苦了,人手不够就去跟emma说……然后susie你先跟我,去70楼。”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徒然一怔。

顾西穗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太初默默无闻了五年,却一跃成了当红辣子鸡。

退回来总结的话,她的晋升道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也无法复制:只因为2022年不会再来一次。

2022年的5月,上海疫情、北京疫情、香港疫情……

张文华的心腹没有一个在她身边的,于是给了顾西穗机会。

然而还是那句话,机会来了的时候,你也得接得住才行。

“直接搬上去办公吗?”

愣了一秒之后,顾西穗问。

“对。”

于是她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那天她刚好背的是那只,什么电脑本子手机之类全都往里塞,来不及收拾的干脆就不管了,之后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抱着文件夹跟着张文华离开,几大步走到电梯前,按了上行的按钮,问:“张总,你需要我要做什么?”

“先陪我去一趟三亚。”她道:“你晚点给瑶瑶打个电话,她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建筑事务所那边的评估结果出来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立刻凝神,道:“出来了,不过三亚的环境政策比其他地方要求都高,施工成本应该高出了公司的预期。”

“高出了多少?”

“事务所那边推断至少50%,再加上原材料的价格浮动,可能还不止。”

“免税额度呢?”

“还没谈下来,齐明辉觉得不太乐观,三亚政府那边有顾虑,不希望显得太奢靡。”

张文华点了点头,问:“品牌方我们谈下来了多少个?”

“不到100个,上海的疫情让很多品牌对政策上有顾虑——”

“业态比例?”

“服装50%左右,其中核心盈利品牌不到五家;餐饮是30%——齐总觉得有必要扩大娱乐项目,不过还没确定具体的合作方,希望等你回来后再拍板。”

张文华点了点头,顾西穗知道,她这次的表现还不错。

进入电梯后,张文华又看了看顾西穗的,突然说:“我记得公司的高级管理职员是有置装补贴的,你也去问问emma,看看够不够你买个新包的,再买几套漂亮的裙子,之后有些酒会需要你跟我一起出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卧槽!

高级管理职员。

这几个字几乎让顾西穗的心狂跳起来,公司居然还有这种福利?

不过看着自己的包,她当时还是无比尴尬——对不起,给公司丢脸了,以后我一定每天好好穿衣打扮,不再背着磨破边的包来上班了。

张文华笑着说:“女人就是这点累,是吧?管你能力怎么样,还是得漂漂亮亮的,钱全都花在穿衣打扮上了,存都存不住。”

她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顾西穗也跟着笑,她又回头看了顾西穗一眼,才说:“不过趁年轻好看的时候,打扮打扮也没什么的,等将来老了的时候就可以拿着新闻上的照片跟人家说,这个是我。”

她说的是她自己,顾西穗曾在网上搜过张文华,出来的第一组照片是她跟名人政要的合影,其中有一张,她穿着白色西装短裙,大波浪,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虽然有传闻她是某富豪的情妇,她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一直默默做她的事。

而顾西穗身上的负面传闻就更多了,什么人家会拍马屁啊!张文华困在上海的时候恨不得一天两个电话打过去;又说人家是姚梦玲的准儿媳,不一样啦;又说起齐明辉,说人会发骚,齐明辉也偏袒她;再说起三亚,说她喜欢出风头、会表现啊,职场就是这样啦,就算不忙,假装很忙才容易被看到嘛……

无非就是这些。

顾西穗听到后忍不住想,都2022年了,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顾西穗也不觉得自己非得有个名牌包不可,或者就算需要,她也不是没有——

结果这次跟着张文华一起去三亚,才发现《三十而立》的场景真的存在:集团总部派来的员工几乎人均爱马仕,不管是衣服还是饰品都是大牌,哪怕齐明辉都换上了gucci的男装。

而顾西穗则一身朴素的——已经是她最贵的职业装了。

他喵的,这让人怎么活啊?

她那款编织香奈儿的问题不是够不够高级,而是充满了度假风,显得极其不专业。

不过好在张文华也没有穿得太正式,还是白衬衫、休闲裤,平底鞋。

顾西穗专心致志地陪着张文华,暗中学习她是怎么跟人沟通的。

这次出差,张文华是来跟国旅的人谈合作的,太初上层也有分歧,一部分高层希望太初能像skp一样疯狂扩张,而以张文华为代表的稳健派则希望继续保持太初的风格,慢慢深耕。

三亚应当就是张文华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作品了,然而集团更想布局杭州和重庆,给三亚的预算有限,张文华不得不自己寻求自己。

国旅集团是不缺钱的,他们缺的是运营重奢商业街区的能力,太初恰好擅长这个。

顾西穗牢牢记住了张文华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跟人见面或者会议结束,她都把会议内容抄录一份给瑶瑶,瑶瑶远程指导她说:“你要帮张总提防一下david,他老觉得张总年纪大了,想把张总踢出局,然后留意一下齐明辉,齐明辉可是个墙头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暗暗记了下来。

手机那头吵吵嚷嚷的,顾西穗忍不住问:“你在哪儿?”

“方舱。”她说。

顾西穗愣了愣,问:“阳性?”

“对。”瑶瑶笑着说:“等这次离开上海我应该就要回加拿大了,过渡时期就靠你了。”

顾西穗再次怔住。

虽然她很喜欢张文华,但她并不是那么想当总裁助理或秘书的,这个职位能带来的工作经验太单一了。

瑶瑶却说:“你放心,张总退休之前肯定会找个位置给你的,她是很想提拔你的,但现在还不知道你适合什么职位,所以你最近一年应该会特别忙,她可能会交给你很多不属于你分内的工作,看看你究竟擅长什么。你要是有想做的职位也可以直接找她商量……”

虽然职场无友情,但那年春天,顾西穗和瑶瑶却成了好朋友,只因为瑶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是顾西穗陪着她度过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一口气把张文华对公司的计划全都讲出来了,顾西穗如数记下,同时也思索起她自己的将来。

但坦白说,她自己也不知道。

外企升职是很困难的,要么是等别人退下来,要么是等业务线扩张——无论怎么看,三亚都是她最好的机会。

唯一的顾虑依然是……这家店有没有未来。

某天陪着张文华吃饭的时候,顾西穗才忍不住问:“张总,你觉得三亚店有希望吗?”

若说上一次跟张文华一起吃饭,同这一次有什么区别的话,无非就是,顾西穗不怎么紧张了。

她是个很好的领导,凡事都亲力亲为,很少像别的总裁一样连拧个瓶盖都恨不得叫秘书代劳。既没有什么怪癖也没有什么诡异的生活习惯,年龄给她带来的唯一困扰是让她很怕冷,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块羊绒披肩。

张文华还是笑了笑,反问:“你怎么看呢?”

“我不知道。”顾西穗老实承认:“人太少了。”

“你有没有看最近的外交新闻?”

顾西穗一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显然,外部环境已经变了,那个开放的地球村概念彻底瓦解,全世界都在右倾,民粹当道,政治和意识形态席卷了每一个国家……

张文华很简单地说:“到时候三亚将会变成中国最大的旅游胜地,以前喜欢去热带岛屿度假的那些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来海南。”

但这对顾西穗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毕竟真的见过这个世界,而且迄今依然很想继续深造,读几个学位出来。

顾西穗沉默着吃东西,忽然听到张文华问她:“你呢?想过将来要坐到哪个位置吗?”

顾西穗实在不好意思说,就你那个位置。

但既然她问了,她就也不客气了,直言不讳地说:“单店经理。”

“你觉得现在的你能胜任吗?”

顾西穗毫不犹豫地点头,运营岗出来的,她还真不怕这个职位。

张文华便道:“那你就趁三亚店建立的时候,跟齐明辉学学怎么跟政府打交道。商场终究是依托城市而存在的,三亚现在一无所有,恰好是企业能帮政府提供城建规划和软性服务的时候,它还没准备好成为国际旅游胜地,不管是当地居民,还是当地政府,都没准备好。而你们这些有国际化视野、有工作能力、又有消费能力的人,才是三亚现在最缺乏的——”

顾西穗又是一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全然没想到这一层。

“城市文化终究是由人构成的,等重奢和娱乐行业足够发达了,想要在三亚工作生活的人,就不止一百万了。你不要去想香港,目光放更大一点,想想洛杉矶,迈阿密,还有拉斯维加斯——”

顾西穗瞬间睁大了眼睛,我!的!天!

“永远别忘了,这可是个十四亿人的市场。”张文华说:“能不能让富裕阶层和中产阶级每年来三亚度一次假,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本事了——而对于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怀疑过。”

第88章爱马仕&姐姐

那次回广州之后,顾西穗杀进了爱马仕,做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她一进去,就问:“你们店里最便宜的包多少钱?”

&一见是她,就笑了,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便宜的,但又比较红的,难买的,将来可能会升值的。”

“你倒是想得美。”简直是宠溺地看着顾西穗,道:“新到了一只绿色的鳄鱼皮……”

“我长得像是能买得起鳄鱼皮的人吗?”顾西穗自己都笑了,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问:“一般买多少钱的东西才能开葡萄酒?”

&则说:“我请你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那天顾客不多,可以任由顾西穗胡来。她特意翻箱倒柜,凑齐了一身不足一百块的衣服——t恤是地摊上买来的,球鞋是回力,短裤是淘宝外贸货。

这年头,一身一百块可比一身一万块难凑多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翘着二郎腿,一副拽天拽地的模样。

都是熟人,柜姐们也都憋着笑,看着她在那里装。

唯独把顾西穗当贵客一样,自始至终都优雅地立在一边,倒了杯葡萄酒递给她,说:“你不是现在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了吗?鳄鱼皮算什么?”

“今天是来花自己的钱的。”

“预算呢?”

顾西穗说:“取决于店里的价格下限。”

“上班用?”

“不是,陪着老板撑门面。”顾西穗说:“总免不了要有个包,还不如一步到位,搞个爱马仕算了。”

&的职业素养还真不是盖的,不管跟顾西穗多熟,或者顾西穗有多任性,她都维持着那个跟顾客应有的距离,优雅高贵,唯独是对她多了一分亲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问:“菜篮子?”

“要更正式一点的。”

“那就,上班日常都可以背,拆掉肩带可以当手拿包用。”

“价格?”

“牛皮不到五万。”

……配货下来就是十万,她真是失心疯了才会花十万块买包。

不过她还是呷着葡萄酒,假装不经意地问:“配货呢?”

&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侧头说:“你可以用姚梦玲的身份买,不用配货。”

顾西穗瞪大了眼睛,问:“还可以这样的吗?”

“交给我就是了。”她也不多说,还跟了一句:“你要想的话,还能用她的身份去内购会。”

“这就不用了,买完这个包,我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再买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笑了起来,问:“太初给了你多少置装费额度?”

“一季度六千。”顾西穗叹口气,本来还喜滋滋地跑去找emma要钱呢,听到这个数字后心凉了半截。

不过六千块也是钱。

“两年就够了。”说。

顾西穗则皱眉问:“你怎么有种比我还了解太初的感觉?你一直都知道有置装费的吗?”

“我待的时间比你长呵。”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太初大部分人高层的置装费我都知道,我还可以告诉你,等你升更高一点,可以直接来签单取货,连钱都不用花。”

“哗!要多高才可以?”

“那要看你咯!”她眨了眨眼。

其实对顾西穗的偏爱才是太初最大的迷,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独独偏爱顾西穗。

坊间传闻喜欢顾西穗是因为顾西穗品味好、学历高。也是欧洲留学归来的,两个人自然有共同话题。

也有人说是因为顾西穗永远站在柜姐的立场讲话,任何奢侈品门店,都不乏买了两万块钱的东西就想骚扰柜姐的男性用户,趁机拉拉手、揩揩油,甚至直言不讳地问“包养”价格。在顾西穗到来之前,没有任何人会为了柜姐愿意得罪顾客,唯独顾西穗会面无表情地背民法通则给那些顾客,并直接告诉他们就近派出所的电话,说:“你不满意可以直接报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某天肠胃炎,拉肚子,店里又忙,就急急找顾西穗求救。顾西穗连忙买了药送到了洗手间……

仅此而已。

优雅和高冷可是个双刃剑,再优雅高冷的人,也会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顾西穗倒是无所谓,却觉得她保住了她的颜面,感谢她没有往外讲起过这种尴尬的事。

五万块。

顾西穗犹豫着。

太初的员工折扣不适用于品牌直营店,七折就别想了,能多送你一截打包用的丝带就算是礼遇了。

她沉吟片刻,终于问:“颜色呢?”

“最近黄色和粉色比较难买。”

顾西穗望着柜台上那一堆粉粉嫩嫩的包,真不可思议,曾几何时,爱马仕还是沉稳甚至老气的代名词,如今也向年轻人妥协了,越来越低幼。

不过流行是个陷阱,只有黑白灰才是永恒的。

她望着那个硕大的h,终于拿定了主意,说:“好了,灰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扣还是银扣?”

“金扣。”

“这就给你包起来。”道。

这就是顾西穗的第一个爱马仕,刷卡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抿着嘴唇看着小票一点一点吐出来,如同看着什么卖身契一般,好像从此就要走上不归路了。

拎着纸袋出来,恰好碰到关心悦,她一看到那个纸袋就“哇”了一声,兴奋地跑过来,问:“你买了什么包?”

“康康togo。”

“啊我好喜欢康康togo!配货多少来着?”

顾西穗没回答,只是看着旁边的lv——这样的日子,她格外想念钱闪闪。

她那只背烂了的就是从钱闪闪手里买来的,工作满一年后奖励给自己的礼物——之前也不是没买过名牌包,二十出头跟风买过那个后来在衣柜躺了无数年的笑脸包,也陪她老妈买过戴妃包,但自己亲手赚的钱,不一样。

顾西穗甚至不那么喜欢lv的老花包的,钱闪闪却说:“便宜又实用啊!赚钱不花多没劲啊,人嘛,还是要适当地放纵一把的。”

她在说服别人堕落这件事上还是很有两边刷子的,几句话而已,就让顾西穗心痒难耐起来,最后冲进去买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被她蛊惑着买下人生第一个lv,问她有没有负罪感,她说:“诱惑大家买lv的人又不是我,而是虚荣心。可人要是没点虚荣心多没劲啊,活着总得追求点什么才是。”

作为太初lv业绩最好的sales,后来她给lv可带来了不少麻烦,虽然身份一曝光,她就立即辞职了,但其他柜姐们还是苦不堪言,如今隔着门看向顾西穗,大抵也知道顾西穗在想什么,笑了笑,就别开了头。

顾西穗只好继续往前走。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她之外,也有一个人在怀念钱闪闪。

是香奈儿的店长。

她一见顾西穗,就走了出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纸袋,小声问:“好久不见你了啊!发财啦?”

“哪有。”顾西穗只是笑笑。

她却问:“闪闪还好吗?她不在了,太初都不好玩了,我好喜欢听她骂人啊。”

顾西穗哈哈大笑起来,谁不是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落寞地拎着那个橙色的纸袋坐地铁回去,车厢里的人都打量着那个袋子——网络时代最大的洗脑包:背名牌的人都不坐地铁。

顾西穗心想,持这个观点的肯定都没上过班,在中国的一线城市,永远不会有比地铁更好的交通工具了,老娘就要拎着爱马仕坐地铁,将来变成了总裁,年薪百万也继续坐地铁,穿着十块钱的t恤和拖鞋配爱马仕,或者穿着爱马仕的成衣背十块钱的帆布袋子——

朕就是这么叛逆的女子。

她戴上太阳镜,塞上耳机,继续听她的《黄河大合唱》:但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啊,谁愿意像猪羊一样任人宰割,我们要抱定必胜的决心,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感情充沛的朗诵过后,又是齐齐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顾西穗随着音乐抖着腿,一副社会盲流的模样,等到站了,再面无表情地拎着那个纸袋上去,途径傀吧,停了一下——

里面坐着几个女孩子,是总算上岸了的考研妹。

这群人里,考研妹是最接受不了钱闪闪身份的人,她说:“顾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吵不过你,不过我一想到钱闪闪天天让我们独立自住什么的就受不了,不知道她哪来的资格跟我们讲这些话。”

顾西穗当时说的是:“她让你独立自主不就是坚持你自己吗?你觉得你在做的是对的事情,那就继续坚持咯!”

考研妹当时愣了半天。

而如今,她正跟几个女生坐在钱闪闪当初最喜欢的那张桌子前,也看到了顾西穗,怔了怔,才尴尬地冲她笑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也回以一笑,继续往前走。

只有继续往前走才是唯一的真理——姐姐不是长辈,不是权力压制,不是血缘,甚至不是强大或无敌。

姐姐的意思是说,她只是比你多走了那么两三步,你可以追上她,她也可以回头。

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钱闪闪的隔离总算是结束了,她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住处,按下门铃,等门打开后,打量了门内那个陌生的男人一会儿,才扬起下巴,嫣然一笑,道:“叫姐姐!”

第89章爱是占有,是偏执,是自私,是得不到就毁掉。

钱文铭在2010年因为非法采矿而被判刑,刑期四年。

然而出狱后,他的势力也不减当年,依然能贷到款,另起炉灶,开始融资做房地产。几年不到的时间,负债四个亿,并试图以暴力胁迫的手段强行夺回欠款凭证,再次被判三年。

钱闪闪在网上查这些资料的事后彻底服了,他们有钱人是真的很会搞钱啊。

不过,钱文铭是不可能没有钱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的钱全都在他那堆私生子手里。

钱闪闪想起她小时候,家里那架直升机——它除了偶尔在附近飞一飞,炫炫富之外,没有任何应该存在的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跟戴尚说:“我每次看到那架飞机,都觉得全中国应该不可能有比我爹更蠢的人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又土又蠢的繁殖癌,却一度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那时候网络上崇拜他的人可不少,只因为他能跟娱乐圈周边套近乎,时不时就能在娱乐版出现一下,怀里则是那些充满时代感的整容脸。

现代金融是这样:只要你有一些可以称之为资产的东西,就能去银行贷到更多的钱——这就是为什么富人越来越富,穷人却越来越穷。

问题是,那些“资产”可以是:已经坍塌的煤矿、没有任何盈利能力的金灿灿的酒店、早已空了的公司、起个地基就停工的烂尾楼……

她不知道银行到底都是怎么干活的,都这样了,居然也让钱文铭贷到钱。其中肯定不止是金融问题,还包括,并极其有可能——是有一个保护伞的。

当她跟当地律师聊起这件事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瞬间僵住的脸,就只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问:“如果我能找到他跟他堆儿子的关系证明呢?能不能把他那些钱弄出来?”

“可以试试……”她不确定地说,之后问:“可是然后呢?”

“我不知道。”钱闪闪道:“到时候再说吧。”

从定点隔离酒店回住处的时候,她望着这座萧条的城市:这地方早就被洗劫一空了,许多年过去后,除了一堆烂尾楼之外,它也没有丝毫变化,路边全都是一张张痛苦而麻木的脸,疫情加重了小城市居民的生活困境,而曾经的煤矿产业则掏空了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资源还是居民的生活信心。

出租车在一个广场前停了下来,钱闪闪皱眉看了一会儿,问司机:“以前总是聚集在这里的乞丐呢?”

“你好久没回来了吧?”司机说:“都不让出来了,说是影响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司机叹了口气,从后视镜看了钱闪闪和戴尚一眼,似乎认出了钱闪闪。戴尚警觉地抬起头来,钱闪闪则托着腮望着车窗外,柔声道:“你放心,他不敢的,就算想把我千刀万剐,也害怕我爹和我弟弟们。”

司机别开目光,没吱声,钱闪闪则轻笑一下,那恐惧的气息,真是一如既往,从来都没有变过。

而暴力——

暴力一向是以恐惧为食的。

钱闪闪那个家也没多大变化,一进门,她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并指了指身后的戴尚,说:“我老公。”

戴尚又是一阵轻笑,扫了一眼这幢房子,这简直是个土豪博物馆:什么欧式沙发、红木家具、蕾丝窗帘、青花瓷花瓶、风水摆件……居然一个也不缺。

最要命的是客厅里还挂了一副巨大的“马到成功”。

钱闪闪在这鬼地方还真是闪闪发光。

还未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妈妈是不会搬家的了,因为这幢房子是她母亲的嫁妆,登记在舅舅名下的——

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是,钱闪闪的母亲也算是当地名门了,结果却被钱文铭这么一个穷小子登门入室,掏空了她母家的所有资产。

同所有古老的故事一样,男人会想当然地结成同盟,鸠占鹊巢。钱闪闪的舅舅连同表弟们也全都汇集在钱文铭周围,分一勺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人在乎钱闪闪的母亲想要什么,毕竟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她一进门就直奔厨房,果不其然,她母亲一点变化都没有,跟那个整容失败的十八线女星正在厨房准备晚餐,见钱闪闪进来,也只是说:“唉,你总算回来了,人家小许当时为了找你可急死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饿了没有?”

她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像一块化石一样,早已跟这间厨房融为一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还好,不是很饿。”

钱闪闪无视了那个十八线女星,打开冰箱,找了一会儿,才从里面翻出一罐啤酒,递给戴尚。

钱闪闪的妈妈顿时就打量起了戴尚,之后问:“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吗?我前几天还做梦梦到你了呢,梦到你生了一对双胞胎,不会带……哎呀,你肯定是当不好妈妈的。”

她说着说着居然甜蜜地笑了起来,对那十八线女星道:“冰冰小时候可懒了,有一次我带着小崇跟她一起去吃饭,小崇吃得满脸都是,她都不知道帮她弟弟擦一下的……”

戴尚毛骨悚然地看着房间里那个保养很好、打扮婉约的贵妇人,她身上没有任何年龄气息,说五六十岁没什么问题,但光看神态,说二十多岁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按部就班地招待着突然出现的钱闪闪和戴尚,看了戴尚一会儿,就一脸欣喜地给戴尚介绍着前来开门的那个男人,说:“这是冰冰的弟弟,小崇你快叫姐夫。”

相比之下,那个十八线女星反而正常得多,吃惊又卑躬屈膝地看着钱闪闪,然后尴尬地冲戴尚笑了笑。

早在进门之前,钱闪闪就跟戴尚说过了:“我小时候跟那个女明星在片场吵过架,她特别怕我……至于我妈,我妈应该是疯的,但我不确定是真疯还是假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戴尚完全搞不明白钱闪闪想干什么。

钱闪闪说:“我爸也知道他那堆女人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完全不相信她们,所以每次有人怀孕,他都会把她们送去国外,在孕期就做亲子鉴定。”

彼时国内这个产业还不成熟——国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钱闪闪从当年那个秘书那里得知,为了拿到检测结果,造成了后遗症的女人也不少。

“但这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我妈特别爱我爸,我爸也特别信任我妈。”钱闪闪一脸讽刺地笑着说:“对我爸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肯定都在我妈那儿,因为我妈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事事以我爸为重的人。”

“那她怎么可能给你呢?”戴尚更不明白了。

钱闪闪就笑得更开心了,说:“因为她爱我爸啊!”

爱是占有。

是偏执,是自私,是得不到就毁掉。

许多人不是最喜欢这一套叙事吗?钱闪闪的妈妈就是其中之一。

她最喜欢看那些“刻骨铭心”的电视剧,时不时就带着钱闪闪一起看,无论遇到什么离谱的情节都会很感动地说:“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他唯一的男人。”“男人犯了错无所谓,肯回家就行。”“他好可怜啊……”“他把她关起来不是因为喜欢她吗?”“这个女的不检点,都已经有男朋友了,还跟别的男人不三不四。”“哎呀真好!他总算求婚了!以后她就可以每天呆在家里等他回家了!再多生几个孩子就更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网上那些弱智少女算什么啊?跟她妈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毕竟她妈早二十年就能实现这些了:一个富裕冷漠的老公,将她囚禁在这幢老房子里,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貌美如花,有权有势,子孙满堂,双洁,一生一世……

钱闪闪的杀手锏则是:“爸现在在监狱不是也挺好的吗?有吃有喝,也不会在外面胡来了。”

“是啊,”钱闪闪的妈妈居然跟着说:“他现在身体都变好了,前几年三高特别严重,最近几年反倒好多了。”

“他每个星期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了。”她母亲自豪地笑道:“不找我还能找谁?我还得给他送东西呢!你别看他那么多女人,到最后还不是只能靠我?”

晚饭结束后,她就跟她母亲一起回房间话着家常,看着她落寞地抚着床单,说:“再熬一阵子就好了,你爸就快出来了。”

钱闪闪则问:“弟弟们也不来陪着你啊?”

“哪有空啊?都在忙。”她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网上那些人闹得可厉害了,天天说要去国务院投诉……还是得你爸才行,家里没有他是不行的。”

钱闪闪轻轻一笑,同时留意着外面的动向。

子为父纲。

钱文铭进去后,这家里肯定是有一个能接替他的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舅舅们也都是一群白痴,接替钱文铭的应该是钱闪闪的“三弟弟”,被称为钱老三,一个聪明又狠辣的男人,如今还在从事着煤矿行业,只不过,是公私合营——

但门外那两个人其实也不是真的傻,早就发了消息给他,之后敲了敲门道:“妈,我们先走了,三哥等一下就要来了。”

钱闪闪的母亲顿时就僵住了。

钱闪闪怔了一下,才站起来,问:“他是不是打你?”

“也不是啦,男人嘛,就是脾气不好……”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就问一声,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爸?”钱闪闪走近她母亲,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她们是母女,也都是女人。

但女人跟女人,也是不同的。

钱闪闪想起她小时候,她妈妈对她是真的很好的,她不喜欢做功课,她妈妈会亲自到学校跟老师说:“不爱做功课又怎么了嘛?女孩子要那么聪明干嘛?”

她欺负别人,她也只是说:“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回头又数落钱闪闪:“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总是跟人打架。”

……

虽然她每一句看似有道理的话之后都跟一句无比愚蠢的注脚,却不妨碍她真的对她好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也不确定她身上的傲慢和自大有多少是先天的,有多少是后天的,她只知道她喜欢她自己,特别特别喜欢,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改变——

可是她不变,就意味着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不会变。

她说:“爸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他只要一直在监狱,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钱闪闪的母亲却赫然回过神来,看着钱闪闪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不就是想把你爸继续坐牢吗?他当年又不是故意的,喝醉了而已……”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钱闪闪就笑了起来,把最重要的那个砝码压了上去,说:“他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喝醉后却只会来我的房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比你年轻漂亮——”

“你闭嘴!”

她突然就怒吼起来,一个巴掌突然打在了钱闪闪脸上,钱闪闪毫无反应,还是笑望着她——她的亲生母亲。

她想起她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父亲摸黑进入了她的房间,她尖叫起来,却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关上的声音。

她曾一度以为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比如说,是不是她发育得太好,裙子是不是太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同所有的女孩一样,她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事出有因,直到好多年过去后,才发现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做错事的是他们,而不是她。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受害者,也不是什么复仇者,也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她只是一如既往那个地在做她想做的事情而已。

她凑近她的耳朵说:“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只要他出来,就有好多小姑娘上赶着送上门,你恨是恨不完的——你不是离了他不能活吗?他也一样,你想想看,他对你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亮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快乐的往事,带着少女般的清甜。

钱闪闪面无表情地问:“那些文件在哪?家里?还是银行?”

她母亲则茫然地眨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喃喃道:“当初是他先说喜欢我的呀,他在我们家门外跪了好久,又是磕头的又是下大雨的,跟我爸说肯定会对我好一辈子的……我本来没那么喜欢他的,但后来他非要亲我……我爸说,你是他的人了,不如就嫁给他好了……”

她语无伦次并絮絮叨叨地讲着,钱闪闪则及时抓住了重点,问:“是在外公家里吗?”

“不是呀,你外公都死了好多年了,当时你不在……他对你外公可好了,花了几百万买了个风水宝地,下葬那一天还一直盯着呢……”

钱闪闪顿时就松开了她,轻声说:“我走了。”

她立即问:“你去哪儿?”

“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钱闪闪笑着说:“跟我爸问好,就说我爱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是彼此毁灭。

——孝顺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钱闪闪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戴尚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那些对话。

钱闪闪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起沙发上的香奈儿,婀娜多姿地往前走着,回头说:“果然爱才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事。”

戴尚轻笑着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我外公的坟头蹦迪。”她说。

第90章去码头整点薯条吃

再一次跟钱闪闪视频的时候,顾西穗忽然觉得,她应该再也不会见到钱闪闪了。

她坐在酒店房间里,讲她的坟场惊魂夜,大概是,他们俩租了辆车子,一路开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明显是那种用来骗傻子的荒山,风一吹,到处都是声音,什么鸟叫虫叫鱼叫的……

“鱼是不会叫的。”刘灵面无表情地说。

“细节不重要啦……”钱闪闪穿着吊带背心、短裤,盘腿坐在桌前,左手一支烟,右手一杯酒,一副饱受摧残的中年大汉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还听得津津有味,问:“然后呢?”

钱闪闪吐了口烟圈,自己都鄙夷地说:“然后我们俩就迷路了,当时天还黑了下来,没办法啊,只好报警,等了半天警察才来,问我们跑到山上去干嘛,我就照直说了,警察听完还以为我们俩疯了,想以破坏防疫的罪名拘我们几天,结果刚好有个小年轻认出了我,说搞不好是真的……但那种村镇小警察,根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们晓得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就开始打电话,先给律师打,给律师打完打公检法,打完公检法打给市长热线,打完市长热线再打去找国务院……打到最后警察都慌了,让我先别打了。”

刘灵和顾西穗都笑得不成样子,钱闪闪挠着额头道:“那真是我有生以来最泼妇的一天,跟《秋菊打官司》里的那个巩俐似的,说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警察半信半疑地给市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上山挖坟去了——真的是那种特别朴实的警察,不久后浑身是泥地扛着铁锹下来,我问怎么样,他们比我还懵逼,说,真的有好多东西,他们处理不了,就亲自我们俩送回来了,整个一个黑色幽默。”

后面的事她就不再讲了,只是深深吸了口烟,转移话题,道:“我发现如今北方比南方热多了,你们说,地轴是不是真的变了?”

“不知道,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太阳了。”刘灵也一脸丧气地跟着她的话题走,说:“我现在只想带着甜甜去个有太阳的地方。”

“去三亚呗!”钱闪闪呷了一口威士忌,瞄向顾西穗所在的方向,问:“你什么时候搬去三亚?”

“下个月。”

“住处呢?”

“公司安排了酒店式公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海景房吗?”

“楼景——只能看到对面的楼。”

顾西穗撇了撇嘴。边笑着,边翻阅着厚厚的招标书,想都想不明白,她一个卖衣服的,为什么要研究这些。

刘灵将电脑转向顾西穗,顾西穗抬头看了钱闪闪一眼,怔了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去了。”钱闪闪伸了个懒腰,道:“我想先玩几个月再说。”

“去哪里?”

“还没定呢,新疆?西藏?云南?”她说:“突然发现我没去过的地方好多啊……”

是她说话的语气太温柔,让刘灵都怔了一下,皱眉凑到电脑前,问:“戴尚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钱闪闪说:“再掺和下去就没意思了,他一个陌生人……”

她轻扬了一下嘴角,刘灵则看了顾西穗一眼,顾西穗立即低头发消息给戴尚,钱闪闪却笑了起来,说:“他肯定听我的,不听你的——别忘了,我跟他才是一类人,我们反人类的世界你是不会懂的。”

刘灵只是问:“那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什么时候能走了,就出去逛逛,自由地活一次。”

“什么叫自由地活一次?”

“就是谁也不是地到处走一走,逛一逛。”钱闪闪非常孩子气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个流浪汉来着,觉得一个人走江湖特别酷……可惜我这个人又懒又废,总觉得一离开钱,或者离开大城市就活不下去了,然后又一想,我今年都三十二了,如果再不去试一次的话,这辈子应该就没机会再试了吧?”

顾西穗和刘灵都是呆呆地听她说着,都知道她这么说,就很有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她曾经消失过一次,为什么不能消失第二次呢?

可奇妙的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已经变成了那个谁也不是的人,整个人都蓬松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轻盈和丰沛。她叼着烟,拿下鲨鱼夹,晃了晃卷曲的头发,又重新扎起来,问:“你们说,我要是剪个光头会好看吗?”

好像头发才是女人最重要的表达,每逢想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是从头发开始。

顾西穗道:“你如果光头了就没办法当谁也不是的人了。”

“有道理哦……”她很失望的样子。

刘灵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顾西穗却问:“还回广州吗?”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她说:“你们俩早点搬家,我的房子可能要收回了,使馆区和别墅那边我还没解释,你们俩谁抽空帮我去说一声可以吗?”

刘灵和顾西穗又是一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剩下的东西你们看着办吧,想卖就卖,想分就分,卖了的钱给张桂梅好了——有一些裙子首饰还挺适合兔总裁和dy的,让她们俩挑一下……”

她就这样交代起了之后的事,刘灵和顾西穗只是听着,之后刘灵忍不住说:“你还是回来吧,如今不同往日,一个人想消失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现在到处都是疫情……”

“所以啊,一生只能经历一次了。”钱闪闪笑了起来,又道:“我想起你之前说,你受不了一个人,然后觉得我也受不了一个人,可是隔离了十四天之后,我突然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以前我老觉得周围一安静下来,好多事就争先恐后地往我面前跳,但现在看它们跳来跳去的,居然也习惯了,好像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可怕……”

顾西穗脑补了一下她跟她抽象的记忆们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的感觉,突然笑了。

那种感觉,她懂。

寂寞好像一只伏在桌脚的猫,冷不防就跳出来,搅乱你所有的状态。

然而习惯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也是可以跟它和谐共处的。

能学会处理孤独和寂寞,才是成熟的第一步。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说完之后,钱闪闪抬头,举杯,冲她们嫣然一笑,问:“干一杯吗?”

“我去拿酒!”

刘灵还在迟疑,顾西穗就已经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刘灵跟进去问:“你真觉得没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呗,生活哪有什么没问题的时候?”顾西穗冲刘灵一笑,这话完全不是她的style,而是刘灵的style。

刘灵顿时就意会了,也低头一笑,说:“她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快乐。”

“而且自由。”

“对。可是……”她看着顾西穗问:“将来呢?”

“将来她有我们。”顾西穗毫不犹豫地说。

反正钱闪闪想找她的话,总是能找到她的。

在2022年的6月,顾西穗忽然觉得,她的人生应当是已经确定下来了,未来五到十年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先是在三亚驻守几年,之后则按部就班地升职、加薪,存一笔钱,去读个商学院,然后才考虑下一步——

这几年里,什么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肯定是没空想了,她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关键是,emma可能会杀了她。她说:“你是我带进来的、升职最快的人,你要敢辞职我非劈了你不可!”

之后又说:“但如果三亚盘不活,你倒是可以趁机生个孩子,太初目前的带薪产假还是给得还算大方……”

顾西穗大笑。

跟权西森转述的时候,权西森算了一阵,居然说:“我突然发现我们都好年轻啊,五年后居然才三十四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你以前觉得你已经老了吗?”

“有点,毕竟脑袋上顶着三十而立四个大字。”

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道:“刘灵老说这句话该被淘汰了,毕竟我们这代人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好几了,学历越高出来得越晚,糊里糊涂活几年就三十了,满脑子都是动漫和钢铁侠,张口闭口就emo,唯一的感情需求是养猫……总而言之,三十岁在二十一世纪应该属于青春期阶段,早恋、反抗父母、离家出走、夜不归宿……”

“还有叩问人生的意义。”

酒吧老板突然把两杯酒放在他们面前。

他们去的是1月1号那间酒吧,隔半年,他的花式鸡尾酒越来越多了,从“喝了这杯就辞职”到“去码头整点薯条”,以及“均衡地讨厌全人类”,每一杯,都写满了当代人的痛苦和焦虑。

权西森和顾西穗则自虐地又点了一杯fuck2021,并问:“今年年末你要出什么酒?”

“!”

“哈?”

权西森倒是先笑了,解释说:“世界杯。”

“可是为什么?”顾西穗满头问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我喜欢的球队肯定会输的……就是不知道输多惨而已。”酒吧老板一脸丧气。

顾西穗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拿起那杯fuck2021,跟权西森干杯,两个人对视一眼,鼓足勇气,决定一口闷。

结果最后都皱眉,困惑地看向酒吧老板,问:“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们现在再想想2021,不觉得特别美好吗?疫情有种快结束的感觉,还可以出去旅游,天气也不错……”

“妈的,2022已经惨到这种份上了吗?居然跟2021年比?”

但仔细想想,顾西穗的确想不起来她2021年在干什么了,她只记得她跟形式走人一样,每天都奄奄一息地等死。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的痛苦,也没什么具体的快乐,只是毫无意义地焦虑并崩溃着。

看到顾西穗那个表情,酒吧老板就道:“你看,对吧?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吧?你呢?”

他又问权西森,权西森也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之后说:“我当时焦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闭嘴!我不想听!”酒吧老板说:“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在面对两百分之一的竞争率呢!现在我们susie人都到你手里了,居然好意思说你不幸福?”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好的,幸福。”权西森故作忧愁地承认,然后又瞥了顾西穗一眼——

这么一看的话,他们俩的变化还真够大的。

如今是顾西穗看起来比权西森潇洒多了,穿着波点裙,戴着夸张的耳环和项链,整个人都神采飞扬。旁边是新买的爱马仕,拆了肩带当手包用,毫不在意地放在桌子上,哪怕旁边就是水渍。

他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她一下。

她则侧了侧脸颊,等那个吻落下。

如今她倒是能欣然接受他突然的、温柔的、又友爱的吻了,对着吧台上方的招牌看了半天,说:“我要一杯去码头整点薯条!”

第91章再见啦!

喝完酒后,他们打车回家,高跟鞋穿累了,顾西穗干脆脱了下来,什么耳环项链也一并塞到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啧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一个包而已。”顾西穗故作不在意地道。

“坏了呢?”

“在深夜里抱着哭,并默默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权西森又笑了起来。

其实买一个包是贵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保养和维护才最累,修个拉链就大几千,洗一次又是大几千,还要等几个月——如同生活一样,很多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难的是维护下去。职业也好,感情也好,友情也好,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付出,却不见得有任何结果。

顾西穗却已经习惯了,从消极丧变成了积极丧,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还不如尽兴一些。

这依然是她从钱闪闪身上学到的事。

把钱闪闪的决定讲给权西森,权西森却道:“你应该把王美佳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刚好王美佳最近在新疆,她也准备环游中国一圈。”

“我的天!”顾西穗问:“真的吗?”

奇妙的是,一提到王美佳,顾西穗对钱闪闪的担忧彻底变成了零——王美佳也是三十多岁时离开了原来的生活,她能做到的话,钱闪闪为什么不可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毫不怀疑,钱闪闪能成为一个开着大排量吉普车,遇到狼,也拎起扳手奋起反抗的那种女人。

甚至,那种形象更适合钱闪闪。

车到地方了,顾西穗实在不想继续穿高跟鞋了,又不想踩脏脚,就问:“你能不能背我回去?”

“可以啊。”他无所谓地说。

于是她就看着他下出租车后蹲了下来,顾西穗愣了半天,才伏到他背上,抱住他的脖子,并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尖叫了起来。

出租车司机和小区保安都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不要脸地玩着这一套,她大笑着,紧紧抱着他,并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想寻找的是,是当初他身上那种燃烧和灰烬、悠然和青草、夏日和小协奏曲并存的味道。

然而当夏日真正来临时,她能嗅到的只是薄薄的汗的气息。

其实权西森才是这几个月里变化最大的人。

姚梦玲虽然没有退休,但还是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他了,他现在跟广东那些家里开厂的小开彻底没区别了,什么正装都极少穿了,刚好夏日来临,同所有广东男人一样,一成不变的t恤短裤球鞋。

打理一个几千员工的公司,跟一个几十人的小酒庄,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次裁员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毕竟失业这个概念,从此有了具体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现在务实得多,也简朴得多,还有了一些倦意。

但奇妙的是,顾西穗反而更喜欢他了。

是那种,比如说,当他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一眼,眉头紧锁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走向她,逗她笑的那种喜欢。

现在则轮到她逗他笑了,说:“怎么样?上班好玩吗?”

“别提了,天天都想翘班。”他摇着头道:“最惨的是我还不能辞职……”

顾西穗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望着前面摇摇晃晃的路,感觉到他用力握紧的,放在她小腿上的手指,终于对他怯了魅。

现在他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而就意味着,他们如今可以讨论生活这件事了。

比如说,回到家后,顾西穗道:“我不知道这次去三亚要待多久,之后估计也特别忙,你觉得会对我们俩影响很大吗?”

“好像不是什么问题,”他说:“我们之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不一样啊,我现在比较认真了。”

他就立即看向她,还是那个讽刺又玩味的表情:“哦?比较认真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后应该会进入倦怠期的。”

他也仰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咯,倦怠完了再恋爱。”

顾西穗又大笑起来。

她依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是却很喜欢跟权西森讨论这些话题,可能所谓的爱情,就是两个理智的、成熟的大人决定要一起共度人生。遇到权西森,固然是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但对如今的顾西穗来说,能表达清楚她在感情里的期待和诉求才是最重要的。

洗了澡,刷了牙,两个人躺到床上,顾西穗才问:“我去宁夏那一天,你说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什么?”

“非常庸俗的、无聊的、无药可救的,近乎于一生一世之类的玩意儿。”他怀抱着她,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

顾西穗无声地笑着,之后问:“那现在呢?”

“也一样。”他很平静地说。

她听到他胸口的起伏,忍不住抬头看他,没法说,她现在心里闪过的,也是一样的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真的能坚持不结婚吗?”

“不能。”他摸着她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之后垂眸看她,道:“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会向这个世界或者父母妥协的,跟大多数人一样,决定结个婚,来证明什么。”

顾西穗突然想起钱闪闪曾经吐槽说,当代人的婚礼誓词应该改成:如果我胖到两百斤,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们两年没有性生活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生病了,尿失禁,你愿意照顾我吗?如果我负债三千万,你会跟我一起还款吗?如果我重度抑郁症,你能忍受我在家里发疯吗?如果变得油腻又麻木,一无所长,你还能忍受我吗?

她跟权西森讲起那段话,之后问:“所以如果我胖到两百斤,你还会爱我吗?”

他立即就坐了起来,皱眉道:“你先给我一个你胖成两百斤的理由。”

顾西穗也跟着坐了起来,round……几来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次互诉衷肠都像两个杠精。顾西穗道:“你管我为什么胖到两百斤呢!我就是想胖到两百斤不行吗?”

“不行。”他很坚决地摇头,说:“以你的身高来说,两百斤已经是健康性问题了好吗?”

“那你最多能接受多少斤?”

“一百五。”

顾西穗也不知道一百五是个什么概念,便道:“ok,可以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结果权西森却抢先问:“那如果我三百斤,你会爱我吗?”

顾西穗一脸错愕,沉默了三秒不到,他就先笑了。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百分之百的爱情的。

“所以三百斤到底什么概念?你现在多重?”

“七十四。”

“那就变成两个你那么多哦!”

“而且只有一副骨骼,剩下的全是肥肉。”

“……好恶心!”

“对吧,那你说,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呢?”

“督促我们不要变成两百斤和三百斤。”

“有道理。”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凑到他耳边,道:“爱你哟!”

他们最终依然没有结婚——至少暂时没有。

不婚的原因包括了:婚姻制的不合理、离婚冷静期依然没有被取消、结婚只是个形式,毫无意义。

不育的原因则包括了:不育是对地球负责权西森、生育好可怕顾西穗、就算有了孩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双方都赞成……

政府想让年轻人生孩子,好歹拿点诚意出来,天天喊口号算怎么回事呢?

顾西穗的父母当然一如既往地催着,顾西穗一如既往地无视——顾西穗又发现了一点工作的意义,人要有事情做,才不会把结婚生子当大事。

譬如姚总,她不催,是因为她忙的要死要活的,理都懒得理他们俩,偶尔才问一下:所以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的,是吧?

顾西穗笑,只因为她跟权西森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对方存在的痕迹,一个比一个商务。

而顾西穗到达三亚后,他暂时也没有去看望过她,她也没回去过。

最终她在三亚项目组里的职位是:市场经理,副的。

这可是个肥缺,提成高得不可思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都是市场去上海,如今上海一解禁,变成了上海人民集体飞到三亚,全都是一张劫后余生的脸,边苦笑着边工作,提起那两个月,有人依然会无比惊慌,有人则把那些事当笑话讲。

顾西穗没想到的是,大美女lisa也被困到了上海。但skp在上海没有店,她是靠奢侈品品牌们活下来的。

重新遇到她时,她正在酒店吃自助餐,那种纯粹为了吃而吃的吃法,面前的食物堆积如山,如同根本吃不饱一般。

顾西穗走过去,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她抬头,冲她一笑,才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想签的?”

“在上海看到你了。”

她愣了半天,才说:“那么大个上海!”

“长得太漂亮就是这点不好,”顾西穗笑着说:“隔了一条街,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你了。”

她也笑,说:“其他的品牌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顾西穗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竞争无处不在,内部的,外部的。

工作第五年,顾西穗才第一次爱上她的工作,拿出了她对时尚的理解和当运营的店铺经验,一个品牌接一个品牌地去谈房租、销售额、店铺位置、装修补贴……

所有人都觉得招商不适合女性,不过在重奢商场工作,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因为你见到的几乎都是女人,尤其是奢侈品行业。

消费主义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她如今已经不再想这些了,她只知道在这个时代,她还有一份好工作,父母健在,有一个不错的恋人,以及三五知己,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极少数无比幸运的人了。

而她会把这些牢牢地抓在手心,带着它们大步地、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边厢,商场的设计还在全球招标,工地却已经围了起来,开始地面清理。三亚市政府特意嘱咐了要好好处理那些树,但工人们还是简单粗暴地砍了再说,导致市民大规模投诉。

那天齐明辉人不在,其他负责人也不在,公司里的人就只好打电话给顾西穗。顾西穗怔了怔,驾车到施工现场,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哎你……”几个乘凉的工人突然就站了起来,试图拦住顾西穗。

顾西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她甚至都不用说话,他们就都顿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继续往前走。

工地才是百分之百的属于男人的领地,而那些施工的男人,就是抖音快手上那些练普通话都说不太好,就迫不及待发表自己“观点”、嫌弃女人晦气的人。

但只要你的职位足够高,分量足够重,就没任何人敢拦你。

她踏着碎石和砂砾,穿过尘烟,脚踩着那条又崎岖又忐忑的道路——如同2017年回国时一样,抑或在台风天打开商场大门时一样,以及12月31日,走向她恋人的那一天——

当她决定要去做什么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

她将去往每一片她想去的土地,做每一件她决定要做的事。

“新的一年,记得勇敢一些。”

她还记得钱闪闪跟她说这话时的样子,而她则希望下一次见到钱闪闪的时候,跟她说:你瞧,我做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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