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开始!
“哎呀,不过是会犯一些男人常犯的小错误而已啦,男人应该大度。”顾西穗故意说:“我将来会悄悄地出轨,不让你知道的。”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顾西穗又笑。
他们俩在浴室里,毫无情调地讨论着这些话题,之后才擦干身体走出来,权西森说:“你没兴趣就算了。”
“我只是没状态,不是没兴趣,这个区别很大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自顾自打开电脑了。权西森回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分明就是没兴趣。
于是他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筹备着之后的工作。
两个人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各自忙碌着,中途顾西穗口渴去喝水,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一起工作时,他从来都是主动把书桌让给她。
在权西森家里,桌子足够多,她还没察觉,如今换到酒店里只有一张桌子的小房间,看到他躺在床上对着电脑,她突然想起从前跟宋子扬在一起的时候,2020年的2至4月,两个人都要居家办公,于是宋子扬在书房,顾西穗在客厅。
虽然那是宋子扬的房子,这样安排也无可厚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么一对比,还是很悬殊的。
这到底是个性别问题呢?还是产权问题呢?还是男人和男人的区别呢?
顾西穗想不到,她只是脱掉浴袍上了床,准备捡起刚才没做完的事。结果轮到权西森开始了,他说:“走开,我要工作!”
“不要这么小心眼嘛!”
“不行,我现在没状态!”
“这么惨的吗?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权西森这才皱眉瞪着她,顾西穗都快笑疯了,说:“天呐!你们男人真的很在意这一点啊!”
“没办法,尊严就嫁接在那儿了。”
“那将来真的不行了要怎么办?”
“工作咯……”他沮丧地说,之后才道:“这么一说,我倒是反应过来中年男人为什么总是在出轨了,应该是试图找回遗失的性欲,毕竟性欲就是生命力。”
“弗洛伊德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道谁说的。”权西森边看着电脑里的德语文件,边说:“男人的一生就是为了性而征战的一生,为了性,青春期时就天天捉摸着怎么拉女生的小手手,之后努力工作赚钱买房,娶个能够长期提供性生活的女人回家,中年时缺乏驱动力了,就开始猥琐地盯着路边的小姑娘……一总结,男人的一生真的好绝望啊!”
“我靠,你少把这些事情归咎到女人身上,我们女的就喜欢长得帅的嘴甜的干净的清澈的有礼貌的男人,怎么不见你们努力减肥积极健身呢?”
“那长得不好看能怎么办嘛?这是天生的。”
“去整容啊!”
权西森皱了皱眉,似乎真的为了这个话题思索了起来。
顾西穗则看着他冥思苦想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尖叫起来:“天呐你们男人真的好团结!你居然毫不犹豫就代入到了那些长得不好看还不洗澡的男人身上!”
权西森也跟着愣了一下。
“所以在看性骚扰新闻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代入侵犯者视角吗?”
权西森立即就合上了电脑,求生欲满满地说:“不不不我宣布跟他们割席,我反对一切性暴力和性骚扰。”
“来不及了!”
权西森则笑了起来,说:“我是真的反对一切性骚扰行为,所以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没有要你的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赫然一怔,问:“是因为这个?”
“对,因为吃不准究竟哪些行为是职场性骚扰,所以只好等着你先要我的联系方式了……谁知道你根本就没要。”他说着说着,居然心碎了起来,说:“可怜的我。”
顾西穗则狂笑起来,心里再次暗叫了一声damn!
她明明都那么喜欢他了,居然还能再多喜欢一点点。
第64章因为她押的,是中国女性的未来
回到广州后,顾西穗就开始为了而奋斗了。
她直接发了邮件给方隐闲,询问了一下跟意大利公司的合作期限。
没想到的是,方隐闲居然还记得她,询问了一下她的家庭状况,才告知顾西穗,还有一年六个月才到期。
顾西穗问了一下她对跟意大利人合作的感受,方隐闲直言不讳地表示不太喜欢,不过她对销售和渠道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重心还是在面料研究和设计上,签约代理公司只是为了方便。
于是顾西穗这才问,你愿意把品牌的代理签给太初吗?我可以努力说服公司支付违约金——如果不是特别多的话。
方隐闲回复,如果是你的话,我当然愿意,毕竟五年前我就想让你处理这些工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2017年距离如今居然已经五年了,顾西穗非常震撼。
她这五年都干了个啥?好像什么都还没做过,时间就彻底不见了。
那么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跟代理公司发起一个小纠纷,这样代理公司将来签别的公司时,我们可以钻个法律的小空子。我不瞒你,skp可能也想签下你的品牌,在销售这件事上,skp会比太初更具优势,而我的优势只是更了解。我相信在之后的品牌推广上会更符合你的要求,也可以给你一个保底销售……
顾西穗边思索着,边在电脑上打着字,试图画大饼。
她最大的做人原则就是真诚,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虚伪的人。
在职场上,靠真诚去打动别人,对很多人来说简直就是幼稚,但顾西穗愿意竭尽全力保持她的“幼稚”。
写到一半,她又去厨房倒了一杯葡萄酒,坐在窗前发呆。
这承诺可非同小可,想扶植一个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品牌可不容易,太初虽然可以代理一些服装品牌,但跟服装公司比起来就差远了,经费有限、资源也有限,仅靠几家商场,真的能做出这样的许诺吗?
女装跟运动品牌不一样,运动品是实用性很强的品牌,而女装——女装市场早就饱和了。
不过思来想去,顾西穗还是决定去试试。
写完了邮件,又润色一番,发出去之后,顾西穗才开始准备提交给公司的ppt。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几乎是拿出了她的毕生所学,想着怎么说服周扬以及公司,来支付的违约金,并签下总代理。
临到了这时候了,顾西穗才发现为什么有人是工作狂,有人不是。除了薪酬之外,最重要的,始终是热爱。
从进入太初起,顾西穗就彻底忘了她是个学时装出身的了,一开始还自以为是地贩卖着她的美学理念,后来才发现商场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数字。
销售额是数字、媒体转化率是数字、房租水电是数字、客流量也是数字……钱,当然也是数字。
这就是个由数字构成的世界。
然而时装在顾西穗心里依然是有意义的。
她想起她小时候,透过杂志和网络看到的,绝不是漂亮衣服那么简单,而是各种各样的女人。在一个女孩子一旦进入青春期,裙子穿得短一点都要面对风言风语的小城市里,服装建构的是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你不必非要乖巧不可,可以骑着摩托车出现在沙漠里,也可以穿着牛仔裤站在街头抽烟;可以当一个公司高管,也可以当一个政客……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任何人。
顾西穗最喜欢的是90年代的,那些摩登的都市女人,穿着简约的衣服和裙子,冷酷地走在秀场和街头……放到现在依然不过时。
如今还有足够消费能力的人,完全可以用钱投票,选择让他们更舒适的东西。
——要不然,维多利亚的秘密是怎么没掉的?
它毕竟是一个为了取悦男性而存在的品牌,创始人是男性、时装秀的主要观看群体也是男性、话题依然以男性为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咪咪是长在女性身上的,只有女性才有发言权。
顾西穗曾经跟风买过一次维多利亚的秘密,吃惊于它的难穿,整个公司从上到下似乎没有一个人考虑过女性的身体感受,烂到那种程度还是非常令人惊讶的。
一想到维密一年比一年惨,顾西穗就暗爽得不行。
维密想取悦的那些用户,根本没有乳房。
从这个角度来讲,是很适合当今的中国女性的。
那种流畅而飘逸的线条,不夸张,不妖冶,有种恰到好处的爽朗。剪裁上彻底解放了对女性的身体束缚,科技型面料又会带来非凡的肌肤体验。
时尚行业是被男人统治得太久了,的女装当然也很性感,但那种紧绷和束缚是有悖如今的女性的穿衣需求的;的影响功不可没,但坦白说,他去世后,新的女性设计师接手了el,el才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那种酷girl才会有的叛逆。
很多人觉得时装周的衣服都很丑——其实丑就对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伟大的设计师追求的是公众认为的美,也没有一个设计师追求的是:“显瘦”、“好嫁”、“纯欲”、“斩男”……
只有潮流才在追求美。
设计师追求的是,重新定义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诞生的时候,也是被贵族小姐们惊骇地直呼很丑的。
但是你看,她彻底解放了女人的腰——时至今日,el的成衣从来没有突出过女性的身体曲线,它的成衣为什么那么好卖?
只因为它是对女性身材要求最友好的女装品牌。
顾西穗懂得这些,只因为她受过专业的学术训练。在过去几年里,她已经放弃了跟别人解释这些设计有什么内涵,只是遵循着市场规律,老老实实卖货。
而如今,她才总算找回她当初学习时装的动力,她看好,并充满底气,因为她押的,是中国女性的未来。
比如说,大家会越来越在乎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别人觉得美不美。
比如说,迟早有一天,事业型女人会成为潮流,并掌握足够的话语权,告诉更年轻的女孩们,这样穿,才是最好看的。
第65章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富人都是最敏锐的
二月就这样进入了尾声,顾西穗的生活顿时又进入到全乱套的状态里了。
如果说春节之后她一直保持着火力全开的状态,那之后就是完全处在减速带上,每次想支棱起来的时候,都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拍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月末最大的新闻当然是俄罗斯和乌克兰的,顾西穗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朋友圈就爆发了新一轮的站队和表态,一夜之间,人人都成了军事专家、国际策略专家、历史学家、战争专家……
过去几年里,其实她时常都有种两个小时不开手机,就看不懂互联网的感觉,但这一次受到的冲击比任何时候都大,因为她根本无法想象,她周围有那么多人都是战争狂热爱好者。
哪怕在公司里,这一点也没逃开。
俄罗斯宣布特别军事行动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刷着微博,时不时聊一下最新战况,尤其是男性职员,简直high到爆了,而周扬居然也没禁止。
“周扬不是说工作期间不能聊别的事情吗?”顾西穗忍不住问。
“战争可不是别的事情。”
市场部是公共办公室,任何人都可以随时抱着电脑坐在任何人旁边。居然也在看战争新闻,她看了顾西穗一眼才道:“一旦开战,石油价格就会受到影响,油价受到影响,货运就会受到影响,货运受到影响,零售业的利润就会受到影响……而且战争带来的通胀可能会引发奢侈品的再一次涨价。你来得晚,不知道2020年1月1号,美国宣布跟伊朗开战时,市场部跟品牌方做了多久的价格拉锯战,全都在担心之后的涨价潮会分摊到租户或者顾客身上——但谁知道美伊战争居然是那年最小的新闻……”
她感慨万千,顾西穗则一脸窒息,哪想到她一个一个卖衣服的,居然还要关心这些?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你服务的是有钱人,要关心的可不止是战争。实际上世界上的一切都跟你息息相关,因为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富人都是最敏锐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富人能敏锐到什么程度,顾西穗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开战没多久,朋友圈又变成了一片鬼哭狼嚎,因为股市又开始跌了……
那是顾西穗最想断网的一周,总有一种世界线又在变动的感觉,朝向了不知名的新方向。
跟权西森聊起,权西森比她还要丧,说:“那你真应该看看我的朋友圈……我肯定我朋友圈里的男人比你多,我都开始恐男了。”
顾西穗大笑,笑完了又觉得有点悲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中作乐的感觉让她觉得很糟糕。她很想认真地生活,结果却总是被生活卷得一团乱麻,好像在洗衣机里一样,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件大事是关于人事调动的,无非是每年春节后例行的通知:有人转岗、有人离职、有人调往其他分公司……
密密麻麻地一排看下来,顾西穗才发现严云齐离职了。她异常惊讶,发消息给emma,问:严云齐怎么突然走了?
&只回复了几个字:他45岁了。
45岁和离职之间是没有任何逻辑关系,然而当代职场人却全都明白,一个人一旦超过了35或45,离职似乎就是理所应当的。
顾西穗甚至说不清,究竟是这件事本身比较悲哀,还是应该为自己知道这一点而感到悲哀。
她甚至不敢打听严云齐是自己辞的职还是被劝退的,只是产生了兔死狐悲的紧张,发了个微信问严云齐:运营部会一起聚餐吗?如果去的话请跟我说一声。
严云齐是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的,说:算了吧,最近大家都烦,我就跟公司申请免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初是有着一套固定的离职程序的,但凡在太初工作超过五年,离开时都可以申请一笔告别经费,用来吃吃喝喝。
那你……
顾西穗还在犹豫着应该说点什么,字打了删,删了又打,严云齐却突然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不用在这种时候客套,你应该也挺忙的。
因为这句话,顾西穗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严云齐,但依然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上司。
之后打算怎么办?
休息一阵,再去找工作。严云齐回复说:在太初待了十年,去小商场完全可以直接当经理了,我还不至于没去处。
这倒也是。
顾西穗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又过了一会儿,严云齐才突然发来一长串文字,说:希望你要好好加油,运营部那么多人,我最看好的还是你。我知道你不喜欢上班,不过人活着,总会遇到各种不喜欢的事情的。在运营部待了五年,对你来说太浪费了,希望到市场部后你可以发光发热,早点升上去。
顾西穗呆呆地望着那段话,鼻子居然酸了一下。
商业地产的运营其实是个起点特别低的工作,以顾西穗的学历去应聘那个职位是很离谱的,毕竟她的同学都是去lv、雅诗兰黛等地方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记得她初到运营部报道的那一天,严云齐看了她半天,问:“你怎么会想做这份工作的?”
“我家里有点事,想待在广州。”顾西穗简单地解释。
严云齐便也没问,只是说:“这个部门特别辛苦,大家也都没什么文化,你要有心理准备。”
那时候国内的职场还没那么卷,运营部早期的同事还开玩笑说,顾西穗从此就是运营部的门面了。
结果到了第二年,什么985、211的博士都冒出来了,众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在过去的五年里,当代打工人的境况是肉眼可见的一步步在恶化着,外企好一点的无非是,加班好歹有加班费,过节也有三倍工资。
不过在裁人上,太初也是毫不手软的。
去年整个公司至少裁掉了三分之一的员工,顾西穗跟着胆战心惊,过了一个惴惴不安的夏季,一度思索着要是失业了她该怎么办……一想到她千辛万苦念了那么多书、花了那么多钱,结果长大后居然天天为失业而发愁,她就有种说不清该恨什么的茫然和悲哀。
结果没想到,最先走的居然是严云齐。
谢谢你,以后常联系。顾西穗说。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们都知道,他们以后可能根本就不会联系。
这就是顾西穗跟她人生的第一个上司的告别,她都没来得及再见他一面。
回头她特意请了关心悦吃饭,关心悦才说:“他们都说严云齐是被劝退的,他太老了,春节后太初的业绩就一直跟不上,还有好多商户想解约,我们三天两头就在挨骂……”
“解约?”
顾西穗愣了一下,广州的太初可是从建立以来就一直是保持着100%的出租率,除了合同到期,或公司战略改变,很少有商户会主动提出解约。
“对啊,销售额一天比一天惨,根本就没人……”说到这个话题,关心悦都开始眉头紧皱了,道:“你都不知道今年第一季度的销售额有多惨……”
“但春节后一直是淡季。”
“不是噢!”关心悦特别严肃地说:“我看过过去几年的销售数据了,但今年整个二月的销售额同比下降了26%,除了春节那几天的数字还行之外,基本都很扑街。”
才一个月没见,连关心悦都有点大人样了,之前还有着刚进入社会的学生特有的天真和怯生生,如今则挂着成年人独有的焦虑和忧愁。
工作果然害人呐!
顾西穗打开手机,还想搜索了一下2021年的春节是什么时候,关心悦就先说了:“去年春节也是二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这才问:“那三月呢?”
“比二月更惨。”关心悦吃着烧鹅,并撇了撇嘴,说:“这怎么还没我们家楼下那间店做得好吃?”
“广州没救了!”
顾西穗也很愤怒,怎么连老牌餐厅的水准都一年比一年差?上了个米其林了不起是吧?连烧鹅都做不好了,垃圾!
她说:“你回头把这两个月的销售数据发给我看一下。”
同比下跌26%这个数字也太恐怖了,顾西穗突然想起说过的,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富人都是最敏锐的。
如果有钱人都不愿意消费,那给重奢商场带来的,可是灭顶之灾。
“你还好吗?”顾西穗又问。
“除了心累之外都还好……”关心悦很困扰地问:“你会不会回来啊?我们还想着严云齐走了,你回来当主管呢!”
“应该不会。”顾西穗说。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过去,是要给业绩背锅的,不管谁来,要面对的都是个烂摊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转岗了。
一季度还没结束,整个公司都就知道数据有多恐怖了。
那可不止是“同比下降”而已,根本是直线坠毁。
春节过后,销售数字就从顶峰直接掉到地上,而且最要命的是,整个曲线非常平稳,亦即连周末都不能带来任何波动了。
其实周末带来的消费是很有限的,但周末的数据变动却非常重要,因为年轻人的消费活力就体现在周末——好不容易放假,总要找个地方吃点喝点约个会的吧?
但现在彻底没有了。
消费前景带来的不明朗,对工作状态影响是巨大的。整个太初上上下下都觉察到今年比往年更难,每个人脸上几乎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紧张和沮丧。
唯独周扬还是冷着一张脸说:“今年天气不太好,这可能也是顾客变少的原因。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好好工作,把重心放在二季度和三季度……”
顾西穗忍不住笑了,天气不好。
这理由简直可以入选自欺欺人教科书。
不过这一年的天气的确很不舒服,回南天,闷热,持续不断的小雨……广州的春季,从来就是灾难级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总有一种自己也在发霉的感觉,又陷入到了一种漫长而持久的内耗里,想跟刘灵聊聊,但刘灵一直在忙着孩子的事。想跟权西森聊聊,结果权西森也忙得要死要活的。
他把销售的工作全都交给叶密了,自己则专注着想做易拉罐装葡萄酒,说:“可惜你不在,我估计你会很喜欢我们选的葡萄品种。”
说到这个话题,顾西穗才想起来她休年假的时候又到了,三月末,按照她的工作年限,可以足足休息15天。她想起谷爱凌潇洒翻腾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说:“我去找你好了!我也要当个冰雪女王!”
想到可以去度假,顾西穗彻底活过来了,积极地收拾着行李,看旅行攻略,并买了些户外衣物……
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出发,又一件大事就发生了,齐明辉打电话给她,说:“上海要封城了。”
第66章那可是上海啊!
“怎么可能?”这是顾西穗的第一个反应。
由于一直待在办公室,顾西穗根本没留意近来的疫情状况,接电话时在电脑上搜了搜,才发现上海居然那么严重了。
市场部那些从上海回来的同事隔三差五就在居家办公,但聊起上海,似乎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慌,只因为——那可是上海啊。
齐明辉却道:“大牌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上海的门店几乎都收到了要把货品转出去的通知,上海太初会有一大堆东西送到其他地方,广州的运营部是不是暂时没有主管?你帮忙协调一下,周扬那边我去跟他说。”
齐明辉的语气非同一般的严肃,说完了,就挂了电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这才站起来去找周扬,结果没找到,问起来,才知道周扬也去上海了。
“上海可能要封城了。”顾西穗也是一脸严肃,问同事:“还有谁在上海?”
“好多人……张文华也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事跟顾西穗一样惊讶,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齐明辉说的。”
她从西塔匆匆赶往太初,许久没逛,才发现如今的客流的确惨淡得令人惊讶。
顾西穗直接去了爱马仕,一见到她似乎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的。
顾西穗走过去,小声问:“你收到消息了?”
&只是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仓库够用吗?”
“不够。”
顾西穗这才去找了关心悦,说明了一下情况,之后找了物业去仓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个品牌都有属于自己的小仓库,太初则有一个更大的仓库。
第一季度的销售数据就不太好,所有店铺的仓库几乎都是堆满的,如今还要给上海店腾地方,每个人都很头疼。
虽然品牌有一个损坏额度,然而一旦超过预定的数目,之后就是商场的责任了。
于是什么灭鼠消毒抽湿之类的全都开动起来,要是弄坏了,哪儿赔得起啊?
严云齐离开之后,运营部主管的那个位置就暂时空了下来,据说会从分公司调人过来,在那个人到来之前,运营部就这样彻底变成了顾西穗的地盘。
重新回去,她才发现她现在简直是如鱼得水,以往她跟部门的其他同事是有一点沟通困难的,谁知道在市场部待了两个月,沟通能力居然大幅上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两个月里见的人太多了,彻底练出来了,还是如今不用每天打交道,彼此都平和了很多。
关心悦一脸懵逼地跟在顾西穗后面,看着顾西穗快速利落的反应和协调能力,对顾西穗的崇拜更是节节上升,她说:“我求求你回来给我当上司吧!”
顾西穗笑道:“你是没遇到过临时状况而已,遇到多了就会了,不用紧张。”
对顾西穗来说,一口气遇到那么多突发状况,当然是2020年。她还记得那是春节前夕,在官方还没有正式发布新闻之前,太初就接到了通知,于是所有人就都转为线上工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两个月顾西穗过得特别艰难,一边战战兢兢地协助着物业和政府的消杀工作,一边跟各大品牌的店长及柜姐落实着网络带货——当然不能让高贵的柜姐们跟其他商场一样直播,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们变身微商……
柜姐当然是不肯啦,于是这才开发了微信购物小程序,又拼了命地跟各个部门协调……
那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呢?顾西穗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很少回忆2020年,尽力让自己把它忘掉。
谁知道两年以后,那个春天还会卷土重来。
一周左右的时间,上海的货物就都运过来了。柜姐则跟当年一样可没什么好脸色,说:“什么都卖不出去!这些销售压力又转给我们,我们怎么卖啊?”
真是久违了……
看到柜姐们一如既往的高冷和不耐烦,顾西穗才拿出她擅长的赔笑和道歉,之后跑去问钱闪闪:“如今到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啊?”
“我前两天给一个超级vip发微信通知她上新,她都说最近家里经济有点紧张,等过一段时间再来。”钱闪闪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西穗道:“她可是某某某的千金。”
听到那个名字,顾西穗徒然一呆,那可是在福布斯榜上的,巨富中的巨富。
春江水暖鸭先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都吓到去给权西森打电话了,问:“你们巨富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为什么都没钱了?姚总那边也开始经济紧张了吗?”
“那倒没有,姚总现金流卡得特别强,她是跟陶华碧学的,对钱一直很谨慎。”权西森道:“不过消费低迷得可怕,银行的人都开始打电话问姚总有没有扩张计划了,说是贷款指标达不到,压力巨大。”
“但……那可是佛山。”
“对……”权西森说。
也不能怪顾西穗用这种语气讲话,一个广东省,三个万亿俱乐部城市,广州深圳佛山——如果连佛山这种地方,居民都不再融资,或者不消费,那其他城市,顾西穗就完全想不到了。
“宁夏呢?”顾西穗问。
权西森突然就笑了,戏谑地说:“我们可是抗风险能力最烂的小微企业,银行根本不会贷款给我们的……所以我也不清楚这边是个什么状况。”
“你们富人要加油啊!先不要破产!”顾西穗忍不住凄凄惨惨地说:“我们这些社畜就靠你们了,闲的没事干请多花花钱,买买包什么的……”
又聊了一会儿,顾西穗才挂了电话,然后才想起来,忘了跟他说上海要封城的事了。
虽然临到出发前,她都不确定那条消息的真实程度,但一想起权西森跟刘先生说话时的表情,就觉得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似乎也不是坏事。
谁都没想到上海的疫情后来会持续那么久、那么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月后,官方给出定性了,说那不叫封城,那叫全域静止,上海根本就没有封过城。
而顾西穗专心准备着她的年假,偶有一些上海的新闻传出,顾西穗也觉得没问题的,最多一周就搞定了,毕竟——那可是上海啊!
上海究竟代表着什么呢?肯定不只是一座城市那么简单。它是一个形容词,是解释本身,是现代大都市的典范,是中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名片之一。
事到如今,她甚至想不起来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崩坏的了。
她只记得她终于出发,飞机抵达时还特别兴奋,还没走出来,就看到权西森和一个个子高高的、瘦瘦的男人在出站口。那个男人有些岁数了,长了一张……一看就很辛苦的脸。
再次见到权西森,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本想挥挥手,谁知道走近了,才发现他们俩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似乎是在跟机场的防疫人员交涉着什么。
顾西穗这才收拢起表情,拖着行李箱走过去,问:“怎么了?”
“广州也有疫情了。”
“啊?什么时候?”
顾西穗一呆,她昨晚睡得特别早,一起床就去机场了,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两个小时以前发布的消息。”权西森头很大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有核酸报告!”
顾西穗连忙说,权西森却很紧张地看着她问:“你现在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吗?头疼之类?”
“没……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会有高原反应,”权西森意味深长地说:“包括了低烧。”
顾西穗这才彻底傻眼了。
“等会儿……我现在是在高原吗难道……”
“对。”权西森都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西穗则问:“那如果我发烧了……是需要去隔离还是什么……”
“我不会让你去定点酒店隔离的,”他难得霸道地说:“那里环境非常不好。”
他一脸严肃,紧紧攥住了顾西穗的手。顾西穗呆了呆,忽然忍不住笑了,道:“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顾西穗这才很奇怪地笑了起来,伸手抚过他的胳膊,说:“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们贵公子是不是真的不懂普通人的生活?就算被送去定点隔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呀,她又不是不能吃这种苦。
她特别能理解小城市对大城市到达旅客的紧张,别说宁夏这种地广人稀的偏远地带了,她2020年回了趟阳江,也都是这个阵仗。
她拖着行李箱去配合地面防疫,出示了核算检测报告、测了体温,并再次做了核酸检测。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行程码是带星的。
防疫人员似乎也吃不准要不要隔离,还在那商量着,权西森就已经一把拉过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顾西穗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才又笑了,至于么?
但心里还是开心的,把脸抵在他的肩膀上,假装小鸟依人地躲在后面,看着那个高瘦的男人跟机场的人交涉着。
讲了大半天,又出示了一大堆文件,那个男人才朝这边走了过来,用浓重的西北口音说:“走!”
权西森又回头看了看顾西穗,说:“等一下你一定要紧紧跟在我后面,路上不要说话……”
“哈?”这又是在干什么?
权西森说:“今天七级大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七级大风不是还好吗?”
她心想她好歹也是从气象大省过来的,尤其是经历过台风山竹之后,现在十级的风都觉得是小风。
“西北的风,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风。”
他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宁夏见面让他变得非常兴奋,人都变得幼稚了起来。
“有那么夸张吗?”
她还嘟囔着,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吓她,结果一走出机场,就直接被吹傻了。
从到达厅到他的车子所在的地方,不到二十米的路程,顾西穗对风这个词的理解都彻底变了。以前风在她心里不过是一种物理现象,现在她觉得这简直是天谴。她脑海里依次闪过《权力的游戏》和《荒野猎人》、托尔斯泰,以及白毛女……
啊!喜儿好惨!喜儿你是不是也被这样的风吹过?不要啊喜儿!
以及,梁静茹都是骗人的!什么宁静的夏天!根本就不存在!
第67章对于中国的地大物博,她只有一种笼统的概念
上了车,顾西穗还一脸懵逼,她的头发被吹成了一团乱,脸部居然犹如刀割般的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捂着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权西森这才笑了起来。
临到这时候了,顾西穗才发现人家也不是不炫富,只不过富裕的摆件都在这边而已。
g系大奔,在广州见到了只觉得毫无必要,在西北,就迷之给人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在风里稳如磐石,让人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慨一声:真不愧是奔驰!
开车的是唐臣,顾西穗跟他在视频里见过,就算是认识了,等顾西穗上车后只是挥了挥手。而马勤远则坐在副驾座,等权西森介绍完了,还在不停地嘱咐着顾西穗:“你千万不要出门啊!就呆在他那个房子里,不能到处乱跑,要不然就麻烦了……”
“就那鬼地方,正常人谁会出去乱跑啊?”唐臣不耐烦地说:“方圆几里连个便利店都没有,跑出去干啥?”
“话是这么说,但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顾西穗笑着看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再侧头看权西森,只见他正笑望着她,也不说话,顾西穗心里却泛起了无限的甜蜜。
“你去年从广州回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吗?”顾西穗小声问。
“去年跟现在没法比,上海那个阵仗,是彻底把大家都吓到了……永宁县从2020年到现在的阳性确诊数目是,零,而你是最近几个月唯一一个从疫区来的,我也说不清你和防疫办会谁先吓到谁,反正……”
他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海又怎么了?”
顾西穗立即掏出了手机,权西森道:“你最好先别看,到家了再说。”
到家。
顾西穗被这两个字逗笑了,非要叛逆,正准备打开朋友圈,就先被车窗外那条河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她一脸震惊地看着外面,问了一个奇傻无比的问题:“那个,就是黄河吗?”
于是车里的三个人顿时都笑了。
实在是因为她的语气太吃惊了,如同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一般,问:“怎么会那么宽的?”
如果你从小在南方长大,初次见到黄河,恐怕也会产生那种惊讶。那种宽广和辽阔,是南方的大江大河所不具备的,粗陶般的颜色带着一种天然的深沉,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地闪着,不为所动地经过人间。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与它无关,静默着、微笑着,带着横跨了千年的泥沙,平静地穿过大地。
“这边不叫宽,你想看宽的我们去前面给你绕一圈!”马勤远道。
权西森就侧头问:“想看吗?”
顾西穗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想看黄河究竟有多宽这个要求非常傻,跟小学时央求她爸爸带她去北京看天安门似的,仿佛在积累什么奇怪的作文素材。
但车里的却都无所谓,唐臣开了gps,跟马勤远商量着路线。马勤远道:“你不用开这个,就往前走就行了,到时候我给你说在哪儿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们就这样沿着黄河一路往前开着,顾西穗越看越惊奇,之后她才发现,其实并非是因为黄河有多宽,而是因为这地方地广人稀,建筑很少,才让黄河显得很大。
坦白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简单的自然风光了,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真是个纯粹的城市动物,对于中国的地大物博,只有一种笼统的概念,如今直接跨过了对角线,才发现那种大,远超了她的想象。
宁夏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她习惯了广州那种随便扔个什么植物都会疯长到巨大的绿地,宁夏的植物却很少,黄色的大地,湛蓝的天,干燥的空气,带着另一种风格的美。
不过银川的城市规划似乎不错,那种小小的、干净整洁的小城市,到处都是簇新的建筑,保持着开阔的距离,像个建筑沙盘,非常可爱。
约莫三个小时候,他们才终于上了山,三月末,山上的风光实在没那么好,但空气特别清澈,在合适的角度下,一抬头,就能看到远方山顶的积雪,除了风和天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极其安静的地方。
红泥的主体建筑是一幢有些年头的石头房子,来像个古堡一般。里面则完全按照酒店的构造来设置的,大堂、长廊、左边是餐厅,右边应当是办公区。
权西森当然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实际上,这幢建筑还挺热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餐厅里有两个阿姨负责照顾所有人起居,办公区有四五个普通文职人员,下午四点,几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正在餐厅的实木大桌吃东西,顾西穗一见到他们的食物就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权西森彻底被她逗笑了,说:“面而已啊。”
“我也想吃!”
于是权西森就让阿姨给她盛了一碗,她坐下来,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笑,摘掉了帽子和围巾,洗了手之后,就开始摩拳擦掌地准备吃面。
西北的面跟南方的面全然不是一回事,大碗装,全是油辣辣的汤,顾西穗用筷子蘸着尝了尝,确定这个辣度是自己能接受的,于是就撸起袖子,呼噜呼噜地开干了。
阿姨和工人们全都笑眯眯地看着她吃,本来以为大城市里来的女人,长得又白白净净的,还怕不好相处呢,这会儿见到她的吃相,才总算放心了。
马勤远则一脸惊奇地点了根烟,说:“看把娃娃饿得哟!”
听到娃娃那两个字,顾西穗又笑了起来,这什么诡异的称呼?
这时候有人进了门,遥遥地就开始喊:“到了吗?”
“到了到了!”餐厅里的阿姨也跟着大嗓门地叫,顾西穗头都没回,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权西森念了好几个月的:王美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无数女人想要成为,却深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的,那种真正的大女人:冲锋衣、大皮靴,个子很高,矫健,黝黑。军绿色的棒球帽,手插上衣口袋,一头长发,素面朝天,眼睛却黑洞洞、亮晶晶的。
顾西穗肯定她是那种能开着越野车在沙漠横行的女人,据说她在户外还遇到过狼,最后跟狼打了个平手,一战封神,成为传说。
后来问起,她才谦虚地说:“哎呀,几个月大的小狼啦,应该跟狼群走散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王美佳的年纪,那大抵是因为,她早就放弃了年龄的概念。她的皮肤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的,但光看动作和身材的话,又觉得她无比年轻。
她每个动作都很大,见到顾西穗后就凑近她的脸,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堆护肤品,说:“给!这是我多年来找遍了全世界,找到的最好用的身体乳。这地方干得很——你准备好加湿器了吧?”
后面那句话是问权西森的,权西森点了点头,王美佳就看着顾西穗道:“算了,他们男的不懂的!你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
然后又转向权西森,问:“女朋友来了不请客的吗?晚上开什么酒?”
她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一脸就是来敲诈的样子。
权西森跟着就笑了,说:“你最想开的那瓶。”
“真的?那我陪一瓶西施好了——”
这话题顿时把唐臣炸了出来,他说:“哪有西施陪拉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是八五年的西施,陪你八二年的拉菲不亏了。”
等会儿……啥玩意儿???
顾西穗听到现在才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脸吃惊地看向权西森,问:“所以……八二年的拉菲,是真实存在的吗?”
“啊不然呢?”王美佳狂笑起来,说:“他没跟你说过吗?他有三瓶呢!”
权西森只是笑着,故意逗她:“你不是一直想喝的吗?”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污蔑我!”顾西穗尖叫了起来:“我是个很接地气的人!我不要喝这种东西!”
“那有什么关系?她们俩都经常喝名酒来着,”王美佳指了指身后的两个阿姨道:“她们也不会喝。”
等会儿……
顾西穗还是一脸吃惊,你们贺兰山是怎么回事?不是才脱贫吗?为什么聊起名酒有一种聊起了井水的氛围?
“那就这么说定啦?晚上开喝!”王美佳又站了起来,道:“我去让老陈把他那瓶葛兰许也开了算了。吃的呢?你这边准备还是自带——算了还是自带吧,我问问还有谁过来。对了,哈妙琪他们晚上在吗?我今天做了一堆巨失败的饼干,正愁没人吃……”
王美佳自顾自说着,又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着。顾西穗特意跟上去,果然,她开的是大排量的越野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众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打开看一眼,几个人都是一呆:是东航那架飞机坠毁的消息。
第68章干了这瓶八二年的拉菲
那是2022年的3月21日,顾西穗根本不知道的是,她有幸见到了这些小酒庄庄主们的最后一次狂欢,因为四月到来后,气象局再次发布了霜冻预警,一次又一次,从四月持续到五月,再到六月……
消费行业长达三年的不景气,再加上天灾,对国产葡萄酒来说,早已不是雪上加霜那么简单了。
——那完全是团灭。
但初到的那一天,众人都在为远方的逝者哀悼着。
在那一天,顾西穗才理解了权西森说过那句话,找一个深山躲起来很简单,但彻底放弃现实是很难的。
你能逃离所有的都市和灾难,却逃不掉一部小小的手机。
晚上,一众人等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喝着酒,烤着火,那群小孩子则依然在围在火堆旁边烤着土豆——他们对桌子上那些酒和肉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就喜欢吃糖、土豆、小饼干。
名叫哈妙琪的那个小朋友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头看一眼顾西穗,顾西穗冲她笑笑,于是她就又脸红地扭过头去,叽叽咕咕地跟其他小朋友们说着话。
不久后,她们才拿着一张画递给顾西穗,顾西穗一看就笑了,画上面的人,显而易见是她,短头发,墨绿色的薄款羽绒服,棕色羊绒外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送给我的?”顾西穗很欣喜。
哈妙琪这才脸红红地点点头,然后又跑开了。
孩子们在玩着笑着,大人们则沉默着。
名叫老陈的酒庄庄主感慨了一句:“近来的事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其实本来就没停过,只不过近几年日子难熬,灾难和痛苦都被放大了。”王美佳盘腿坐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杯子,说:“我还记得我刚来这里时,是青海地震那一年,有一天晚上也是坐在这里,跟你爸,还有老许他们看动车的新闻,当时老许还说,人有旦夕祸福,有时候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你爸当时说,人是有命的——后来马勤远说他们俩出事了的时候,我脑子里还闪过了这句话……”
顾西穗连忙看向权西森,他却只是抬头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顾西穗便把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他转过手指,轻抚着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悲伤毫无意义,悲伤除了能淹死人之外,就只能提醒人还活着了。”王美佳无所谓地大口喝着酒,最后又看了看杯子里的酒,撇了撇嘴道:“八二年,果然还是拉图比较好。”
“我就说开拉图的吧?”唐臣也跟着道,然后问顾西穗:“你觉得呢?”
“我……”顾西穗皱着眉,想了半天,最终选择了诚实,说:“我觉得……”
一开口,她突然发现价格贵的东西真是自带pua气质,好像连难喝都需要从中提炼一点深沉的解释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很遗憾,顾西穗完全提炼不出来,什么口感啦薄厚啦活泼啦之类的词她一个也不会,只好直白地说:“我说完你们不要赶我出去——我现在只觉得我被这堆酒pua了,疯狂检讨究竟是我没文化还是没品味……但除了难喝之外我真的想不到其他词了……”
王美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她还特意跟权西森交换了一个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顾西穗的口味,然后才拿起其中一瓶葡萄酒道:“你喝喝这个试试,应该醒得差不多了。”
她另外拿了个葡萄酒杯,给顾西穗倒了一杯,顾西穗仿照他们的规则——特意用纯净水漱了口,接过来,尝一下,才一脸惊喜地抬头。
“好喝吧?”
“嗯!”
“八五年的西施雅佳,第一个登上名酒榜的餐酒,好像也是第一个非单一品种葡萄酒?”王美佳不确定地看向唐臣,等唐臣点了点头,才继续说:“两万八。”
“不要告诉我价格!”顾西穗又开始扶额了,说:“我真的不想知道价格!”
王美佳还在逗着她:“九零年的便宜,也是好年份,权西森地下室有一大堆,你可以喝个爽……”
“我不要!还有酸奶吗?我还是跟哈妙琪他们一起喝酸奶好了……”
众人再次大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才开始聊起单一葡萄品种的葡萄酒和混合葡萄酒,顾西穗直接把她对纺织品的理解直接套用在葡萄酒上了,无非就是纯羊毛和65%羊毛的区别,100%的羊毛固然好,但不实穿,反倒65%的羊毛可以做得更挺括。
她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聊着,时不时看向权西森,内心最大的感受其实是,他过得还挺热闹就好。
她还总以为,他在这里过着的是孤独而枯燥的日子。
幸好并不是。
等人去楼空了,两个人回到权西森的房间,他才告诉顾西穗,酒窖里的酒都是刘先生他们放在这里的,最珍贵的那些都标注了所属权,包括那三瓶八二年的拉菲,其中两瓶都是刘先生的,唯独今晚那瓶是属于他爸的。据说是他们好多年前从拍卖行拍到的,以当时的物价来说,是非常昂贵的,但现在的价格——他原话说的是,“还好”。
搞不懂你们富豪。
顾西穗边在心里吐槽,边问:“你会经常想起他吗?”
“谁?”
“你爸。”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偶尔,并不算很经常。”
他的房间在四楼,正对着远处的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说他在广州的房子根本看不出看他是个怎样的人,那酒庄里的这间就截然相反了:这是间很大的两居室,纯粹的乡村别墅风格,到处都是书、唱片——他有一台黑胶唱片机,矮书架上摆着几幅画,及乱七八糟的小摆件。
顾西穗之前只在视频里窥视过这个房间一角,真来了,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突然关了房间里的灯,拉着顾西穗的手,带她到某扇窗户前,指着一个方向说:“他们说,我爸就是在那儿掉下去的,我有时候就会坐在这里看着那些山,但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是个怎样的情形,也想不到我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或者是因为今天喝了足够的酒,或者是因为他心情比较愉悦,或者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导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的话才比平时话多了一些。
他说:“他们每个人跟我讲起来的我爸,似乎都不是同一个人,马勤远总是把他讲成一个大圣人,我爸那些股东嘴里,他又变成了一个傻白甜,老陈觉得我爸特别聪明,王美佳则觉得我爸大智若愚……我去问我妈,我妈说她根本不了解我爸——这很荒谬你知道吗?我不明白一对夫妻怎么可以完全不了解彼此。”
“一个人本来就是很多面的,而留给家庭和孩子的,肯定只是其中一个截面。”顾西穗回望着他说:“哪怕我爸跟我妈关系那么好的人,在我面前,跟他们在彼此面前,也都是截然不同的人。”
“那你呢?”
“我怎么?”
“在我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同一个人吗?”
真是个要命的问题……
顾西穗还没回答就先笑了,抬头看着窗外,思索着应当要怎么说,结果“唔”了两秒不到,就轮到权西森笑了,他说:“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又回到床上,三月末,早已停了暖气,山上奇冷无比,纵然是开了空调的制暖,听到窗外的风声,却还是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两个人都裹着被子,像露营一般盘腿坐着,望着窗外。
灯关掉后,顾西穗才发现月亮还能如此明亮,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侧脸——那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她心悸的侧脸,其实跟英俊无关,而是那种宁静,永远都能让她无限神往。
临到那时了,顾西穗才发现她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拍拖经验也是遵循着某种规律的:她会下意识接近她想要成为的人。
譬如升入大学,她担心自己社交能力不好,于是找了个外向的疯子。
然后到了伦敦,迫不及待想认识这个世界,自认为才疏学浅,就爱上了剑桥的文学博士……
17年回国后,一开始想要成为一个事业女强人,于是crush了齐明辉……
后来被工作折腾得心累,开始期待稳定,然后就认识了最“稳定”的那种男人,宋子扬……
这么一总结,她才反应过来,认识权西森的时候,是她最疲倦的时候,她最期待的是假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然后,这个自带假期氛围的男人就出现了。
她凝视着他的脸,想,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度过一次假期。
而这片大地已经陷入浓黑,除了风声、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抑或什么野生动物的叫声之外,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顾西穗还在想着怎么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就听到权西森问:“你遇到过至亲去世吗?”
她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是世界上极少数的那种幸运儿,不管是家境还是成长环境还是童年都幸福得一塌糊涂,家里的人都还很长寿,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迄今健在,而且,都非常健康。
“你呢?除了你爸爸?”
“我在德国时认识一个酒吧老板,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我总在他那里看球,有一阵子功课忙,再加上休赛季,就几个月没去,再去的时候才得知他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当时我特别吃惊,无论见到谁都会问,嘿,你知不知道那个谁谁谁去世了?好像必须要一遍遍地说,再一遍遍地从别人那里确认了,才能接受这件事……”
夜色如许,良辰美景,他们居然在这里聊死亡。
但好像,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适合聊死亡的了。
她看着他,听到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但轮到我爸时就不行了,因为我没办法到处跟人说,嘿,你知不知道我爸去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这才又坐正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他突然笑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道:“我之所以不喜欢聊起他,是因为我每次提起,别人都是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仿佛在说,他终于肯聊了,这才说明他放下了,就比如——”
他转过头,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说:“比如你现在这样。”
“那你放下了吗?”
顾西穗根本不为所动,目光清亮,仿佛只有这件事才是重要的一般。
他说:“那可是我爸诶,你觉得呢?”
她便不说话了,凑过去吻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才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她用力地把他压下去,直到两个人都躺了下来。她骑在他的身上,吻了他许久,又重新坐起来,低头看着他说:“你可以不用放下的,没关系的。也可以边好奇他是个怎样的人边讨厌他的,这一点都不矛盾。你不是他,我也不是姚总,你不用害怕的。”
他呆住。
“你刚才问我在你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是不是同一个人,答案是no。我在你面前跟在别人面前永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我非常喜欢你,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够好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特别糟糕的恋人,但我每一次的感情都很糟糕,去年我跟自己说,以后绝对不可以再糟糕下去了,这次好歹变聪明一点,理性一点,不要再把人生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了……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值得的人、什么是不值得的人。”
到底是因为死亡还是因为爱情,让她说出这些呢?
她已经记不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记得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手掌就撑在他的胸口,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变快了一些,砰砰,砰砰。
她看到他一脸讶异,想要起身,她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笑着说:“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听我说就好了。我怕我现在不说以后就不敢说了,我现在,此时此刻正在喜欢着你,喜欢得快要死了,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可能明天我就……”
谁知道他却拨开了她的手,突然坐起来吻住了她的嘴唇,之后才在她耳边很小声地说:“我也喜欢你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顾西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有那个一个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裂了。
真要命,她居然在这个年纪还能遇到这种感觉。
她笑着,又道:“我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想说明天就不一定喜欢我,可能要出柜,也可能要出轨——”他立即就换上了往常的语气,说:“ok,尊重、支持、理解,请悄悄地来,谢谢!”
顾西穗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当他们紧紧相拥时,她的脸贴在他的脖颈间,能感觉到他的动脉血液飞速流动着。
你知道吗?
因为那突突的跳动,她相信他们在那一刻,是百分之百相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69章人一旦要下定决心开心,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不值得开心的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爱这个词,实在是太大、太重了。
其实只有喜欢就挺好的了。
喜欢多好啊,那种轻盈的、收放自如的、灵巧的感情,如同一个漂亮的小手包,偶尔出门时装个钥匙、塞上交通卡,轻便自如,但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
顾西穗曾经问过刘灵,很深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刘灵想了半天,才说:“渴。”
顾西穗愣了愣,她仰头,说:“就像是快渴死的时候忽然有人递给你一杯水,你拼命地喝,却越喝越渴。”
看到顾西穗的表情,刘灵才笑了笑,说:“但你不会经历这些的,你又不缺爱。”
其实刘灵的人生才更符合一个好故事需要的所有元素。
她之所以不喜欢回忆过去,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她的过去粗糙得像已经过时的乡土文学或青春疼痛一样,不外是一个又穷又丑又自卑的农村少女,靠自己的双手逆天改命的故事,像她这样的女人,中华大地哪个城市不是一扫就能扫出来一大片?
站在少女情怀的角度来讲,她跟朱之文也算是很刻骨铭心了:相识于微时,中考考场上相见,她就是倒霉到铅笔笔芯断了,急得泣不成声,影响了考试的秩序。小县城,考场也没那么严格,老师问了声谁有多余的笔可以借给她,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毕竟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朱之文犹豫了一下,把他的铅笔掰成了两截,递给了她一半。
不好意思,就是这么穷。穷得要死要活的,每天不是在愁学费,就是在愁体育课没有合适的鞋。都知道念书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发了狠地学习,大冬天的晚上,宿舍熄灯,只有路灯还开着,于是不要命地蹲在外面继续看书,腿都蹲麻了,站不起来,这时候又遇到了朱之文,问她怎么了。
用钱闪闪的话来说,就是,那个时候,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刘灵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对方,哪怕是一头猪,都会被当成天蓬元帅。
她还记得高考誓师大会上,他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找到她,紧张又胆怯地问:“你要考哪里?一起去北京好不好?”
当年他们都又穷又丑又怂,整整三年,在公共场合说过话的次数屈指可数,那可能是朱之文最勇敢的一次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刘灵受到了鼓励,重重地点头,说:“好!”
他顿时就笑了起来,连肩膀都松懈了,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如获新生般的喜悦,仿佛她的点头,对他来说,如同赦免,如同恩赐。
——感人吗?
结果问他为什么出轨时,你猜这狗东西说什么?
他说:“每天回家我都特别累,总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自从有了孩子,我就觉得我彻底被困住了,我只是喜欢看她笑,好像世界还很简单……”
听到这句话时,刘灵当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辈子都没有笑得那么癫狂过,眼泪都笑出来了,说:“好的,我懂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做个一看到你就笑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人一旦要下定决心开心,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不值得开心的事,哪怕,是离婚。
那次离婚几乎要了刘灵的命,只因为离婚冷静期刚好落实,2019年10月至2020年1月,拖了整整三个月。
她知道朱之文是不想离婚的,因为失去了刘灵,他除了能赚一点钱之外,几乎什么都不是。
所谓的贤内助,在大部分时候都是顶梁柱。你猜男人为什么不肯离婚?单纯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才最清楚自己有多废物。
在刘灵跟朱之文结婚后的这十多年里,朱之文除了搵一份工,赚了点钱之外,对家庭的贡献近乎为零——而且,他赚的还没有刘灵多。
然而在律师行,他却极力证明这许多年来都是他在养家,刘灵的收入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哪怕他知道刘灵支付了绝大部分日常开支,却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否认刘灵的经济贡献。
看着桌子对面那张逐渐臃肿的脸,刘灵忽然想起他们刚到北京时,遭遇到的降维打击。那时候他们连公交车也不会坐,第一次见到地铁,杵在地铁口一动不动,被别人不耐烦地问:“你们俩到底要去哪儿啊?别站在这里行不行?”
那时候他们既不知道什么是nike,也不知道什么是,广告牌上最流行的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寒假,为了省钱,都没有回家,第一次听说情人节,他在餐厅后厨做兼职,她在宿舍翻译赚钱,也不知道他听说了什么,大冬天的,从外面捡了一枝别人扔掉的玫瑰,捧着一个冰冷的玻璃杯一路狂奔,笨拙地在楼下叫她的名字,刘灵,刘灵。
等她裹着羽绒服下去,他才从怀里拿出那杯已经快化掉的小球,说:“哈根达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爱过的,的的确确是爱过的,她永远都不会否定。
但是。
但是。
多年后,朱之文面无表情地出示两个人的收入证明和银行流水,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对律师说:“我可以把首付和你的月供还给她。”
他们俩那套房子还是2010年买的,彼时广告业的收入还算可观,it行业才刚刚崛起,首付她出了60%,他只出了40%。
可那套房子,是刘灵一砖一瓦攒下来的。
她节约到什么程度呢?
刚到广东时,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满脸都是痘,同事介绍了一款200多的面霜,她不舍得用,宁可去买十几块钱的药膏,想的是,多存200块,就能买一套更漂亮的窗帘;1000块,就能买一台好一点的洗衣机;10000块,就能多买一平米……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巴黎世家的机车包?只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包。
那时候天涯社区还在,刘灵泡在网上,看到一众女星拎着机车包大步流星地走在路上,羡慕得快要疯了,找门店、找代购、找山寨……
当年那个包的mini款才8000左右,刘灵的年薪第一次超过十万,买个包,绰绰有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她还是买了两百块的那款,连高仿都算不上,假得不能再假,她却背了至少十年。
十年后,刘灵一动不动地盯着朱之文,听着他讲他对家庭的贡献,最后说:“朱之文,你还记得我念大学时,学校少给我发了五百块奖学金,我干了什么吗?”
朱之文怔住。
——其实回头一想,刘灵才发现,她跟朱之文之间的同盟关系都是她一厢情愿,当初为了那五百百块钱,刘灵闹得整个学校鸡犬不宁,举着一个大喇叭,天天在教务处楼下喊。
学校的学生都当作是看笑话,刘灵却无所畏惧,想的是,如果能要到拿五百块钱,她就能给朱之文买一双鞋。
而朱之文站在人群里,看了她一会儿,就低着头走开了,似乎是嫌她丢脸。
“你敢拿走我的钱,你试试看?”她站起来,逼近他的脸,稍后才意识到了什么,按照她跟朱之文许诺的那样,微笑起来,柔情似水地说:“老公,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要是想让你生不如死,那可太简单了。”
最后让刘灵拿到钱的是朱之文的母亲,而不是刘灵或者朱之文。
在2019年以前,刘灵还一直觉得,她人生最大的好运气可能就是遇到了朱之文,之后才发现,其实她是遇到了一个好婆婆。
朱之文的母亲叫沈秋霞,也是丈夫跟人跑了,她独自把朱之文拉扯大的,对于出轨这件事,她比刘灵愤怒多了。
刘灵是骂都懒得骂,她婆婆倒好,直接上手打了一顿,之后来给刘灵道歉,说:“是我没教好儿子,对不住你,你要跟他离就离,我不说什么,不过孩子你一个人带着也没法上班,放我这边,我给你养着。女孩子,现在还小,长大了肯定是跟妈亲,归谁不重要,等大一点了你再抢过去就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灵本来不怎么委屈的,被这么一说,才突然委屈起来,笑中带泪,点点头:“好。”
她们俩都是底层劳动妇女,刘灵的彪悍跟她婆婆比起来可差远了,粗暴的农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彪悍怎么活得下来?
还在律所协商的时候,婆婆抱着孩子直接冲了进来,说:“朱之文,你要是再争下去,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甜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咬着手指好奇地看着一众人,仰头问她奶奶:“好吃的呢?”
刘灵到了那个时候才绝望地笑了起来,她发过誓,绝对不会让甜甜过跟她一样粗糙的生活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要看着一家三个女人以死相逼。
好你个朱之文。
她既不赞成婆婆用跳楼的方式胁迫朱之文,也不想让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经受这一切。
笑了半天,刘灵才说了一句:“妈,你带甜甜出去,让甜甜看到了不好。”
等她们俩走了,刘灵也跟着站起来,说:“朱之文,咱们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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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做到,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把朱之文的财产洗劫一空,全都放在她婆婆的名下——
孝顺的男人才是这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因为他们所谓的孝顺,就是给妈妈买台最新款的吸尘器,至于妈妈是不是喜欢做家务,谁在乎呢?
而刘灵却手把手地把这个农村妇女变成现代女性,趁着给甜甜做早教的时候,顺手把婆婆也教了,教她识字、教她用智能手机、教她怎么下载app、教她怎么坐地铁……
而朱之文甚至不知道他亲妈有银行卡,有几张,分别都在哪个银行,密码是多少……
一想到此,刘灵就忍不住想笑。
他哪儿知道打理一个家有多难,有钱了之后,他一心一意地演着“中产阶级”,女儿一定要送去学个艺术的、一家人一定要时不时出国旅行的、跟小区的邻居们一定是要搞好关系的……
于是刘灵把所有家庭相关的联系方式都换成了朱之文的,什么时候接孩子、什么时候交学费、什么时候准备签证资料、小区的物业大会要不要出席、水电费怎么缴、婆婆什么时候去检查身体、甜甜什么时候看牙医、谁谁谁的血常规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一窍不通。
两个月不到,朱之文就拜下阵来,同意平分财产。
不过即便是谈妥了资产的事,在孩子抚养权上,两个人也陷入了巨大的分歧——刘灵从来没想到,朱之文居然那么喜欢孩子,非要跟刘灵争甜甜不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跟我争什么?”
“那也是我的孩子!”他很愤怒地说。
她知道他从小就羡慕电视上那些三口之家,男人工作了一天之后,有个孩子叫爸爸的场景——那简直就是朱之文对完美生活的玛丽苏幻想。
然而等他真的拥有之后,却亲自破坏了它。
直到多年之后,刘灵才惊诧地发现,其实最懂爱情的,是男人。
他从来都很清楚他想在刘灵身上获得什么,包括并不限于,一个能跟他一起奋斗的妻子、一个体贴“识大体”的儿媳妇、一个智商和行动力超群的妈妈……
至于爱情——
爱情是有钱有闲的人才会遇到的事情。
比如终于不再为经济和社会地位而发愁的,他自己。
最神奇的是,她还是在朱之文对甜甜的教育上发现的这一点。
有那么一阵子,甜甜沉迷《小美人鱼》不可自拔,说,她也想为了王子变成泡沫死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彼时朱之文出轨的事刚曝光,刘灵听到后笑得悲从中来,让甜甜去讲给她父亲,朱之文却吓了一大跳,问刘灵:“你怎么能让她看这种书呢?”
“什么书?《安徒生童话》?”
朱之文没说话,只是亲自跑了趟书店,把甜甜最爱的童话故事全都换成了什么科普书,什么有关性别教育的、儿童健康的、危机处理的……然后磕磕巴巴地跟她讲,童话是不可信的,王子公主什么的都是假的,不可以为了别人死,尤其是男人。
刘灵狂笑不已,看着他那张夹杂着愧疚的脸,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什么都懂,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但他是在乎甜甜的。
因为这个,刘灵愿意放弃甜甜的抚养权。
彼时离婚冷静期刚刚落实,他就是借抚养权问题折磨刘灵,谁知道刘灵放弃了,他反倒一脸错愕,问:“你不要甜甜了?”
“我撑死了就是从这条街搬到那条街,打车都不超过二十块,判给谁有什么区别啊?”
“可是……哪有妈妈愿意放弃孩子的?”
“哦,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争的是吧?”刘灵当即就笑了,说:“你还是不要试图动你那个根本不存在的脑子了,以你的能力,想道德绑架我还是有点难度的。再见啦,祝你幸福!”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她人生所有的决定,唯一的问题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疫情的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灵是在1月18日拿到的离婚证,而广东省则在1月21日宣布进入战时状态。
2020年到2022年,甜甜的三岁到六岁,一个儿童最宝贵的社会化时期,几乎都在家里度过。疫情的反复和学校来来回回的停课,让甜甜彻底失去了安全感,她现在见到任何人都怕得要死。
为了甜甜要不要看心理医生这个问题,刘灵跟朱之文重新陷入了旷日已久的争论:甜甜的性格问题是摆在桌面上的,朱之文也赞成,但他不同意刘灵带甜甜去看心理医生,觉得一旦看了,就表示甜甜不是个“健康”的小孩了。
刘灵奄奄一息地看了朱之文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说:“朱之文,你他妈的是个上过学的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你对现实世界有误解好不好?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六岁的小朋友跟同学说自己去看心理医生,之后会发生什么?”
“你到底能不能分得清轻重啊?而且,甜甜不可能跟任何人讲这件事的,因为她根本就不跟别的小朋友沟通,你就没发现吗?”
刘灵都快崩溃了,朱之文则涨红了脸,低着头道:“那也不行,你能说服我,但你能说服我妈吗?”
“我可以跟她去谈——”
“不可能!”朱之文难得严肃地一拍桌子,道:“你只要开口说一个字,我妈都会觉得是她的错,是她没有带好甜甜——你知不知道我妈一个人带孩子有多辛苦?”
刘灵皱眉看着他的手,好家伙,居然都敢拍桌子了?
她说:“你休想拿这个话题绑架我!她带孩子辛苦只能说明你是个废物,而不是说明我是个不及格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噢,你的意思是你还觉得你是个好母亲?”
两个人在朱之文的办公室里,刘灵回头看了看办公室外的那些员工,终于忍无可忍地说:“朱之文,你想清楚,跟我吵架你根本不是对手的,我今天闲得要死,可以骂到你怀疑人生,当场痛哭,但你连我半根毫毛都伤不到——你确定你要跟我争论谁作为家长更不合格吗?”
朱之文顿了顿,这才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中国的心理医生水也很深……”
刘灵仰天长叹:“你这个智商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基础的逻辑能力呢?你能不能直接列个表,把你不赞成的理由一个一个写下来,不要在这里继续胡搅蛮缠了?”
……
朱之文假装整理着桌上的文件,隔了一会儿,又问:“你还好吗?”
刘灵愣了半天,问:“你是被甩了还是怎么着?”
他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刘灵就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拎着包道:“好样的!人家妹子也没那么傻的。这样吧,你先去找个人诉说一下你的失恋烦恼,等你脑子恢复正常后,我们再讨论甜甜的问题。”
她笑不成声地离开,回公司匆匆见了个客户,却接到了婆婆的电话,说她腰不舒服,让刘灵看看谁去接甜甜。
刘灵先是打了电话给朱之文,朱之文在开会,她自己则要去机场接一个明星——
没办法,她只好打电话给了jason——jason的公司就在甜甜的学校附近,因为一起看过几次球,甜甜把jason归类到“认识的人”的范畴里了。由于是紧急求助,jason一口答应,刘灵又跟老师解释了一下,接到明星、见到了经纪人之后,确认了一下合同,剩下的就交给下属去处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才又赶回市区,见甜甜在建筑事务所里玩着建筑模型,心总算安了下来。
为表感谢,刘灵请jason一起吃饭,jason同意了。
结果好死不死的,一出门,就看到朱之文的车停了下来。
他愤怒地瞪着正在跟甜甜说话的jason,眼见着脏水就要泼过来了,刘灵毫不犹豫地说:“你胆敢指责我一个字,我都会把你的艳照贴的到处都是。”
朱之文顿时语塞。
而刘灵则跟没看到他似的,带着甜甜和jason继续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朱之文没跟上来。
&!
刘灵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她到底是怎么爱这个男人爱了这么多年的?
整个三月,刘灵就忙着这些琐事了。
所以,她根本没有留意到钱闪闪的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年的春天,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哪怕远在天边的顾西穗。
她刚到宁夏的第一周过得还是很舒服的,掐指一算,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红泥酒庄的后院跟个农场似的,养了好几只羊、两只狗、还有几只鸡。每天天不亮,顾西穗就会被鸡鸣声吵醒,权西森起床,她则翻个身继续睡,直到楼下传来说话声,才匆匆梳洗下楼,跟阿姨们学煮饭。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工人和农民都需要大量的体力劳动,他们的早餐都是高碳水,什么饼啦、面啦、羊肉啦……
顾西穗之前跟小高姐学了半天的和面都不得要领,如今总算逮到真人教学了,天天在那里学和面,只求早一点也像有魔法一样搞出光滑而有弹的面团。
而权西森就在一旁笑着看着她折腾,自己则开始做咖啡。
红泥所在的位置离山脚是有点距离的,买个东西要开一到两个小时的车,连快递都要去自己下山取。
这就导致他们过着一种以物易物的互助生活,一大早,权西森负责提供咖啡,王美佳则会拿着她烤好的面包来换咖啡,老陈则负责出火腿——本地还是回民居多,他们还得等工人都走光了,才悄咪咪吃点火腿。
吃饱喝足后,王美佳和老陈撤退,住在山脚的工人则乘坐着公司的货车上山,顺便把快递和蔬菜、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带上来。
这个酒庄根本不像一个现代企业,而是更像一个公社。
权西森什么也不交代,而他的员工都是各忙各的,会计自己做账、学农业的大学生带人去葡萄园、工业用品到货了工人自己去取,累了就到处晃荡着抽烟,休息够了自己找事情分派任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个时候,权西森基本都在忙着洗衣服。
顾西穗看得一头雾水。
跟着他回到房间,看着他把衣物分门别类扔进滚筒洗衣机里,包括了顾西穗的。
她皱眉问:“你为什么在洗衣服?”
“因为他们之前洗坏过一次,被吓到了,怕我的衣服太贵赔不起。”他站在洗衣机边,没什么表情地解释。
顾西穗则吃惊地看着他把一件的毛衣扔了进去,忍不住问:“这个……是可以扔进洗衣机洗的吗?”
“反正迄今都还没洗坏,应该就是可以的吧。”他也不确定地说。
妈的,这正常人都赔不起好吗?你这个败家子……
顾西穗本来还想吐槽,之后才想起主题,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不用跟他们交代工作之类的吗?”
“不用。”
权西森摇了摇头,然后就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布满阳光的洗手间里,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收插口袋,慢悠悠地讲起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说他其实准备把红泥卖了的,毕竟他还在念书,对葡萄酒也一无所知。
但这些人却被吓到了,马勤远说:“你别卖哈!如今卖不出去的!要不然这样,你继续回去上学,我们帮你工作,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你……你一卖,这群娃娃就没地方住了。”
那一年是扶贫工程压力最大的时候,贺兰山上至少有大半年都在零度以下,山脚正在建一个居民安置点,但大家都不想下山,因为山下没工作,山上有。
而且红泥什么水电暖气食物都不缺,都知道权老板不在乎钱,工人就算闲着,也都有东西吃。
等权西森决定接下来,他们才集体松了一口气,自那之后,就开始无比珍惜工作机会,没事做都会自己找事做,假装很忙,权西森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们自己瞎折腾。
顾西穗还吃惊于权成飞居然这么好,权西森却道:“他才不是不在乎钱,只是因为,那些都是别人的钱而已。”
“那……股东也……无所谓吗?”
“谁说是他们的钱了?”权西森一脸讽刺:“一开始是刘先生他们的钱,但后来开销越来越大,他就把梦玲的股权抵押出去了,变了现。”
他没讲具体数字,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不是个小数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等于是说,他绕了一个大圈,花的还是姚总的钱。
顾西穗大致明白了,就没再问下去了。
她就每天困惑又新鲜地看着他们像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一样,有规律又闲散地运转着。两个阿姨简直是统筹小天才,一大早就开始嘱咐司机去山下买什么,有多少个人吃饭;谁谁谁的功课没带,得给送到学校去;那只羊最近病了,得看看;谁谁谁请了病假,其实是昨天喝多了,得骂。
这公司纯粹靠她们俩运转起来的。
唐臣则总是待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研究葡萄酒,真如权西森所说,动不动就推开权西森的办公室门,一脸兴奋地说:“你快来尝尝这个!”
而权西森的工作就更杂了,一边远程指挥着叶密,一边跟各地的经销商联络,时不时还要接待一下访客。
这酒庄的客人不断,有时候是附近其他酒庄的人,有时候则是大酒庄的人,有时候则是政府的人,依然在为线上展览而忙碌——
这工作效率真的没谁了。
虽然顾西穗总觉得她的人生都浪费在会议上了,但这种一个会议都没有的工作模式她更看不明白。
只不过,现在她体会到权西森当初天天跟dy坐在那里看着她忙碌的心情了。
于是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大堂的沙发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书,扫一眼权西森在干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他还挺忙的,小公司,人人都身兼数职。
但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慌乱,有事就说事情,需要出门时就跟顾西穗打个招呼,套上外套;没事就对着电脑做他手边的工作,或者抱着水杯在窗前发呆,或者皱眉思索。
顾西穗看得津津有味——正如他当初看她工作时一样,光看着,就high到不行。
第71章城市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女人有机会实现自我价值
如果说感情可以量化的话,可以计算浓度、深度、长度、稳定度之类,那么在宁夏的那段时间,无疑是顾西穗跟权西森的感情最高点。
她有时候看他忙着,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岁月静好的感觉,好像一直待在这里也不错的样子,每天喝喝酒、做做饭、遛遛狗、看看书……不再为金钱和工作而焦虑,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内心深处,顾西穗也很明白,这种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是个纯粹的城市动物。
城市最大的好处,就是能让女人有机会实现自我价值。金钱和工作都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而已。
很多人都羡慕富太太,但如果你在商场工作久了,就会发现,富太太们的空虚程度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
很多女人之所以沉迷逛街,不外是渴望跟人交流罢了。家庭主妇在中国是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哪怕你身价过亿,抑或你的家族身家过亿,都没有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到换季的时候,有那么几个vip都是带着保姆和司机一起出现,买老公需要的东西、孩子需要的东西、公公婆婆需要的东西……哪个亲戚要结婚了,来看看金饰;谁谁谁最近腰不好,有没有什么床垫推荐;孩子的班上流行一个娃娃,长这样,你们商场有没有卖……
她们可以口气买百万的货物离开,唯独没有她们自己需要的东西。
那感觉很像什么呢?
内务府。
懂得对自己好的太太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三五成群地坐在咖啡馆里,背着名牌包,拎着纸袋,句句不离老公孩子,一不小心就进入到攀比链,光跟太太们比还不够,还要跟那些z世代比,为了一个包,或者别的什么限量版单品,比上头了跟疯子差不多,双方还都一脸鄙夷,年轻女孩俩上明晃晃地写着“老女人”,太太们脸上则是:你还嫩了点。
也有一些人,根本找不到人聊,就会借买东西的机会跟sales聊,什么最近又胖了、生完孩子一直减不下来、老公嫌她胖……
等等等等。
而朋友圈里,为了假装自己有事做,这些vip们几乎每天都在极力表演着高雅:瑜伽、书法、插花、美食……
其实有些爱好也挺好的,顾西穗也并不排除她们是真的喜欢这些,然而透过那些图片和文字,还是能觉察到,为了彰显自己的生活有多丰富,她们费了多少精力。
那样的生活对顾西穗来说,太恐怖了。
她是最懂得浮华背后有多空虚的,犹如那些漂亮的橱窗一样,灯一关,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孤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工作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但工作是能带来成就感的。
若说那些天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顾西穗脑补的炫酷的滑雪少女不存在的,她想当的是冰雪女王,却硬生生变成了莴苣姑娘。
马勤远几乎每天一大早就跑过来确认一下顾西穗没出门,还特意带来了两个防疫人员上来给她做核酸。
顾西穗还跟他说:“你说一声,我自己下山就行了!”
“又不是只给你做,他们那几个大酒庄的人也都是跑来跑去的,一天要做好多个人呢!”
马勤远边说着,边跟在自己家似的,去餐厅找到八宝茶,点根烟,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交换着整个山上的消息,谁谁谁昨天喝醉了打架了;哪哪哪因为太冷,路面开始结冰了;谁谁谁上了山,谁谁谁下了山……
他跟个信使一样,每天播报一下山上的小道消息,带着防疫人员蹭点吃的喝的,休息够了,再次嘱咐顾西穗:“你千万不要出去啊!”
顾西穗现在见到他的表情跟唐臣差不多,都是一脸无奈,问:“我去哪儿啊?”
“不好说,万一你想出去逛逛呢?这里闷得很,一直待在房子里面人心都烦了!人呢,还是要多去外面走走的,尤其你们大城市里的人……”
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话风格真是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他叨叨完了,带着防疫人员离开,顾西穗才托着腮,跟权西森说:“我好像那个莴苣姑娘,现在就等着王子来拯救我了。”
权西森却道:“人家莴苣姑娘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王子才来的。”
顾西穗愣了半天,哈哈大笑起来,他怎么还在惦记着头发的事呢?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唐臣拿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摆了四个没有包装的铝制易拉罐,只贴着编号,兴奋地招呼着顾西穗道:“来!你来!选一个!”
“啊?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品味跟大众最接近!”
唐臣兴致勃勃地拿起旁边的一次性纸杯,分别倒给了顾西穗和权西森,顾西穗是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说:“我喜欢!”
这绝对是她在夏天会塞满整个冰箱的酒精型饮料。
权西森则皱了皱眉,道:“铝合金的味道还是太浓了。”
“这就没办法了,可能需要跟啤酒厂商商量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换葡萄品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调配过很多次了,差别不大。”
权西森没说话,只是走到了窗边又思索了起来。
顾西穗则鼓励着唐臣,说:“我觉得都很好喝!说不清哪一款更好!”
谁知道唐臣却一脸沮丧,撇了撇嘴,道:“你是真的不行……”
“宰了你啊!”
“我还是去找老陈商量好了。”
唐臣丢下那几罐罐装葡萄酒离开,顾西穗则喝得津津有味的,房间里干燥,这可太解渴了。
她边喝着酒,边继续看着,一回头,发现权西森居然在那里看论文。扫了一眼,发现是工业原材料的,顾西穗才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妈耶,差点忘了他是个工科生了。
回到了他的专业领域内,他工作时的状态才有所改变,自己的酒庄小,他就干脆去大公司找人讨论了——美的居然在宁夏也有个葡萄酒庄,跟个城堡似的,豪华得要死。
居家隔离总算满了七天,权西森才带她去参观那些大酒庄,然后获得了最高礼遇,聊着聊着,顾西穗才反应过来,美的也在佛山——
姚总显然跟美的的人也很熟,两家公司都是做实业发家的,先不管酒酿得怎么样,工业配置和生产链都最先进的。聊起工业材料问题,酒庄的工程师跟权西森那叫一个high。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被旁人带着去参观,也不知道权西森跟他们聊了什么,但回程的路上听到他开始哼歌,就知道他心情好得不得了。
顾西穗在一旁看着,忽然,也想念自己的工作了。
第72章那一刻,爱成了她的王冠
根据马洛斯需求理论,解决了生存问题之后,人类就开始渴望安全需求、感情需求、社会地位、个人价值的终极实现。
而工作带来的,在第三层。
当天回到红泥之后,顾西穗就开了好久没打开的电脑,查看电子邮件,又扫了一眼好久没打开过的工作群,这才赫然愣住——
上海居然这么糟糕了吗?什么叫没有饭吃?
她的第二层需求又开始崩塌了。
她匆匆地搜索了一下,然后头皮就开始发麻了。去唐臣的办公室找权西森,一进门就问:“你看到上海的消息了吗?”
权西森这才静了静,脸色一沉,看着她,很轻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臣的办公室跟实验室一样,桌面上到处都是装在密封罐里的葡萄酒,测试参数不同的情况下,葡萄酒的糖分、酸度、发酵程度的区别,以拿出最好的结果。
他来回看着顾西穗和权西森,之后自动走了出去。
顾西穗却突然想起来,她刚到宁夏的那天,他们就提到过上海的事,还说让她不要看,于是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我以为最多一周就会好的。”他很坦白地说。
顾西穗却觉得有种遭到了背叛的感觉,说:“你一直都知道,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并没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觉得那些都是个例。”权西森直视着她,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说:“我知道你的性格,不觉得告诉你这些有什么好处。”
真正冒犯到顾西穗的其实是后面那句话,什么我了解你性格之类的,那种自以为是的为你好的行为,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
她说:“请你不要替我做决定,永远都不要替我做决定。”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发火,
说完这句话,她就气冲冲地回到了四楼,关上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忍不住在工作群问了一句:你们都怎么样了?
啊?你不是在休假吗?
还好,公司给滞留在上海的员工发了物资。
你怎么样?滑雪好玩吗?
……
她之所以能一个多星期都不打开工作群,其实也是因为工作上现在没什么需要她的。三亚项目组还没有正式开始启动,和几个体育品牌在等回复,暑期档的促销及活动还没有开始筹备……
看到源源不断的消息冒了出来,顾西穗这才暂时放了心,又重新打开朋友圈,一个一个往下翻着,然后鼻子就酸了。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上海这样的地方,无论身价几何、社会地位如何、平时拥有什么,都集体陷入到吃不饱的境地。
而她朋友圈正有无数人在上海:太初的vip客户、同事、三亚认识的同僚……每个人都在转发、求救、愤怒、焦虑、哭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2020年的春天就这样又回来了。
但这次比2020年还更糟糕,因为2020年,顾西穗好歹还能做点什么,这一次,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看了半天,然后做了她职场生涯一件最蠢的事,她直接发了邮件给张文华,问:张总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一个月后,顾西穗得到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罪名,叫马屁精。
伴随着这三个字的还有:奋斗婊、爱出风头、工贼……
但那一天,她只是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添加请求,附注是:张文华。
顾西穗愣了一下,连忙通过,看到张文华说:我还好,有吃有喝的,就是有点闷,你有什么电视剧可以推荐给我的吗?
你喜欢看什么样的电视剧?
搞笑的。视频和帖子也行。
那我帮你整理!!!
顾西穗一激动,打了一大串的感叹号,张文华却只回复了微信自带的那个666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看到那个表情,顾西穗就笑了。
张文华又说:瑶瑶比较崩溃,你有空的话多陪她聊聊,你们年轻人,也比较有共同话题。
好。
回复完这条消息,权西森就跟了上来,顾西穗正在拨通瑶瑶的电话,看到他进来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制止,说:“你现在最好不要过来,这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她了解她自己,这个时候,她会忍不住把怒气转移到他身上的——虽然这跟他根本就没关系。
权西森却很坚持,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
与此同时,瑶瑶的电话接通,顾西穗问:“我是susie,你怎么样了?”
“我好饿……”她奄奄一息地说:“满脑子都是汉堡和可乐,昨天我吃完泡面发现公寓没多少东西了,就把泡面汤存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做成果冻什么的,之后可以用开水泡开了喝……”
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开始颤了,却还是笑着问:“宁夏好玩吗?你有没有摔很惨?”
“没有,我居家隔离到今天,根本没出过门……”顾西穗也跟着笑,并吸了吸鼻子,又问:“你怎么会没东西吃?我看到群里说公司都有收到物资。”
“送不上来,我住酒店公寓,没有社区对接……我们这一层楼全都是外企,没一个能送进来的,不过好在有个卖猫粮的,他家里好多宠物零食,还拍了照片发群里……卧槽,你都不知道如今的猫粮有多豪华,好大一块三文鱼!感觉比我平时吃的都好,我们都说如果明天还没有东西吃,就去研究一下猫粮狗粮怎么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到这里,顾西穗和瑶瑶都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哭,然后瑶瑶问:“你还好吗?”
“还行,上火了……”顾西穗道:“长了一大堆痘痘……”
“吃出来的吧?羊肉热气重……”
听到热气那个词,顾西穗就又笑了。
瑶瑶这才说:“你明天能不能替我吃个双层吉士汉堡啊?吃胖了算我的,虽然我也负不了责……”
顾西穗笑了起来。
“不说了,我得下去做核酸了。”
说着说着,她就匆匆挂了,顾西穗则抬头看着天花板,等着眼泪蒸发。
权西森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只是悲伤又静默地看着她,那情形有一点尴尬,她坐在房间深处,他则站在门口。顾西穗想起2020年,有一次,她跟宋子扬也因为疫情的事情吵起来,宋子扬说:“你一天到晚看那些有什么用?看完了又崩溃,有什么意义呢?”
顾西穗当时百感交集,愤怒、委屈……却全都表达不出来,如今才明白,女人同理心重,是因为女人天然缺乏安全感,看到任何新闻,都会代入到弱者的角度。
至于为什么缺乏安全感,还用问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看这个世界吧。
不过她不准备在这样的时候跟权西森辩论这一点,她只是很努力地稳定情绪,之后说:“我现在不太想跟你说话,因为我不太能控制自己,我肯定能说出很伤人的话的……”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她一遍遍在心里说,她必须得用成熟的办法跟男友交涉才可以。
权西森却道:“你可以生气的。”
她怔了怔,转过头,看到他怀抱双臂,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说:“生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用不着担心会不会伤害别人,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因为这句话,顾西穗的怒火全部都消失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他则问:“喝酒吗?我们今天晚上来发酒疯好了!”
后来顾西穗才知道,权西森最喜欢她的,就是她生气的表情。
他讲起他的2018年,讲起第一次见到顾西穗的时候,顾西穗听得一愣一愣的,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
不过权西森不知道的是,第二天,那对母女就又回来了,说是对方不肯给现金,问她怎么办。顾西穗还在想着怎么帮她们讨到钱,商场里就有人打起架来,顾西穗连忙赶过去,结果挨了她人生第一个巴掌——
真奇妙,她两次挨打,他都离得那么近。
她没说出来,只是听权西森讲他小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个很容易遭到校园暴力的人,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还是高中,好像没有一天是顺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微微笑,很简单,因为他安静、温柔、顺从、爱干净……他更像个女人,而不是男人。
他说,他小时候一直很羡慕那些会生气的人,他就不能,因为他好像没有可以生气的人,姚总那么辛苦,他父亲又不在,老师觉得男孩之间打架是很正常的,同学只是看着……长大后他遇到了特别情绪化的女朋友,跟他说:“我跟你生气是信任你的表现!人只会跟自己的至亲生气,你明不明白?”
“卧槽……哈哈哈哈哈!”顾西穗笑着,道:“我有点喜欢你前女友了……”
权西森也跟着笑,说:“但你不能不承认,这句话很有道理。”
“赞成!”顾西穗还是笑,之后才意识到什么:“等一下,所以你那个前女友……”
“一点都不像,你放心。”
“ok。”
顾西穗这才又笑了起来。
那天大风呼呼作响,他们俩又跑到了大堂烤火,他们开了一瓶德国冰酒,顾西穗喜欢的那种,甜丝丝的。她坐在沙发上,跟个流氓一样翘着二郎腿,沉思好久,才说:“其实我一辈子都在跟情绪作斗争,除了荷尔蒙问题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会生气的人。小时候我就是学校里最乖的那个女生,成绩好,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有教养。长大后,所有人都在推崇那种理性而强大的人,于是我就像所有人一样,努力让自己不要情绪化、保持理性、保持镇定、保持优雅、保持高冷……直到认识了钱闪闪,才发现女人还可以那样活着,想生气就生气,想高兴就高兴。有一次我们去看《惊奇队长》,所有人都说不好看,钱闪闪则跟我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裘德洛一直让惊奇队长学会trol自己的能量?后来惊奇队长不再trol了,就开始打爆全宇宙了。”
权西森愣了半天,似乎是在回忆着那部电影的剧情。
那是关于那部电影,顾西穗所听到过的,最妙的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钱闪闪跟我说,顾西穗,等你学会不压抑了,你也可以打爆全宇宙的。”
“到时候不要打我就好。”权西森一脸认真地说。
顾西穗再次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顾西穗扭头看向窗外的时候,赫然呆住,然后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光着脚走到窗边,吃惊地说:“下雪了!”
权西森看着她孩子气的脸,道:“挺正常的,这山上经常下雪。”
“但是现在已经四月了诶!”
“那也挺正常的。”
其实这对权西森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四月下雪没问题,但这么大的雪,表示今年的气候又可能很反常。
顾西穗则拉开大门就往外跑,权西森人都傻了,说:“你换上鞋再出去!”
她哪里顾得了这个,光着脚,穿着拖鞋就跑出去了,抬头看着天,鹅毛大的雪花纷纷落下,夹杂着大风,虽然冷,空气却舒爽得不得了。她裹紧了衣服,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她一叫,就把住在二楼的唐臣吵醒了——这就是山上的岁月,十点不到,人们就已经睡觉了。整座山都漆黑一片,没有路灯,没有车子滚过地面,没有人。只有远处的风,和狗,和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唐臣推开窗户,睡眼惺忪地问了句:“怎么了?”
“下雪了!”顾西穗冲他大喊。
“然后呢?”唐臣根本就没明白。
“下雪了诶!”
唐臣皱眉看了她半天,才又重新关上窗户,不再理她了。
而权西森则从四楼拿了几双厚袜子下来,很生气地把她从外面拽了回来,关好门说:“你这样会冻疮的!”
顾西穗则开心地看着他说:“你生气了。”
“我没有。”他冷着脸否认。
“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
顾西穗则大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才是谁说,生气是信任的表现的?
他附身给她穿着袜子,顾西穗则望着他的头顶,想的是,他们现在已经经历过了风、经历过了雪、经历过了月——现在就只剩下花了。
风花雪月,烟火人间,醉生梦死。
晚来天欲雪,江湖夜雨十年灯。
那是她第二次强烈地感受到爱意的瞬间,那种想要爱一个人的心情如同猛兽一般,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迫切地想要释放。那是跟恨、跟渴望、或者跟愤怒一样充满力量的感情,让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切切实实地活着的。
她弯腰吻他的头顶,那一刻,爱成了她的王冠。她将经过这风、这雪、这支离破碎并稀巴烂的世界,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她的王座,拥有她渴望的一切:爱情、友情、权力、钱……
以及一个真正的她自己。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顾西穗只看了一眼,酒就醒了。
她说:“我得回去了。”
钱闪闪出事了。
第73章论狗血程度,还是得煤老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人生的第一个名牌包是什么?
每次跟人讨论这个话题时,钱闪闪都是静默地听着,直到众人都聊得差不多了,才漫不经心地说一句:“噢,香奈儿,2.55,高考结束的礼物。”
说完之后她就低头打量自己新做的指甲,给众人留下“哇”的时间。
那个包购自于国贸商城,价格两万二——彼时北京的房价均价还不到两万块,skp甚至不是奢侈品商场,想买个名牌,得去国贸或燕莎。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奢侈品的概念,《小时代》还没出版,对绝大部分人青少年来说,名牌指的是nike、阿迪达斯、无印良品、艾格、ck……大部分人甚至分不清的区别。
那是2008年,钱闪闪刚满十八岁,那时她还不叫钱闪闪,而是叫钱冰清——没错,冰清玉洁的那个冰清。
钱冰清在那一年惊诧地发现她爸爸在外面居然有三个私生子,大大小小的,分别是十二岁、十一岁、八岁。
钱闪闪的父亲叫钱文铭,是早已成为历史名词的,“煤老板”。
在炫富这件事上,如今的新富跟煤老板比起来可真的差远了,什么豪车名表之类,简直都不值一提。在钱闪闪家鼎盛时期,家里有一架直升飞机,还有一座金灿灿的七星级酒店。
一想起那座酒店和那架直升飞机,钱闪闪就觉得离谱——你能想象有人用纯金打造酒店的招牌吗?简直他妈的有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酒店似乎就是为了强奸视觉而存在的,不戴墨镜的话,眼睛都能晃瞎掉。
钱文铭却可以天天坐在那里跟人谈生意,并包养了一大堆女人,其中包括一个十八线女明星……
钱闪闪自初中开始就是在沿海的寄宿制私校度过的,回家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人都傻了,跟她妈妈聊起,她妈妈却说:“啊?你知道了?正好,你大弟弟要升中学了,你爸想把他送到国外去,你怎么看?”
大弟弟。
钱闪闪彻底呆住了,皱着眉问:“你一直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她们几个的月子还是我照顾着的。”她很平静,依旧在厨房指挥着保姆准备晚上的家宴,因为晚上有亲戚要来,哥哥嫂嫂老人孩子共计六人,不准备好可不行。
边煨着汤,她边说:“你知道了也好,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现在你爸总算有儿子了,将来你日子也好过一些。”
“什么叫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家里肯定得有个男的才行啊,回头他们长大了帮你爸做生意,你在夫家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后来那些什么封建主义电视剧,跟钱闪闪她母亲比起来都差远了。电视剧里的那些女人好歹有点情绪,她妈则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按部就班地介绍着她的三个“弟弟”,以及弟弟们的母亲,说谁谁谁是什么性格,谁谁谁“识大体”,谁谁谁“不懂事”,总是在闹,谁谁谁“命不好”,怀了三次都是女儿……
都用不着多有文化,钱闪闪也能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对。她听到一半,就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电视里那些富豪们总是在跟品味挂钩,但实际上过去几十年里,中国的土豪哪个不是草莽出身呢?哪来的那么多文化和情调?
从来就没有过的。
其实钱闪闪常常都能听到那些有关她爸的风言风语,但她没当真过,因为问她妈妈,她妈妈总是说:“哎呀怎么可能呢?”
然后等到她高考结束了,她妈大概觉得她是个大人了,就一口气都撂了,说是钱闪闪以前小,不想跟她说,现在长大了,该知道家里的事了。
钱闪闪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那些地摊文学都显得无聊了,论狗血程度,还是得煤老板。
当天晚上她就收拾了一份行李出来,跟父母说想去北京看奥运会,她父母都无所谓,扔给她一张银行卡,说:“让小周送你去。”
小周是她爸爸的秘书,二十出头的一个愣头青,一天到晚就在那里挨骂。护送大小姐去北京,紧张得不行,一路上都忐忐忑忑的,唯恐照顾不好钱闪闪。
钱闪闪则趁机问:“我爸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啊?”他吓了一跳,说:“这个我不清楚……”
“那孩子呢?”
“这个……我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知道他是不敢说,便没再问了。
临到了北京,钱闪闪才扮演起了天真无邪的大小姐,整日拉着“小周哥哥”逛商场、吃吃喝喝,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又是楚楚可怜的,小周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说:“他在外面不止三个孩子,我推测至少有六个。”
“都是男孩儿?”
“对。”
钱闪闪顿时就明白,她将来要过怎样的生活了。
以及,她不敢推测,有多少女孩儿在这个过程里消失了。
小周却道:“其实老板对你挺好的,他给你准备了两千万的嫁妆,许老板说到时候给两倍的聘礼,光悍马就三辆……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真好啊!”
他一脸羡慕,钱闪闪则无动于衷地听着,心想,谁要过这种鬼日子啊?
而小周口中的许老板则是另一个煤老板,更确切一点说,是钱闪闪未来的公公——她还没成年,就知道她将来要跟谁结婚了,那位小许同学跟钱闪闪差不多年纪,长着一张蛤蟆般的脸,丑是一回事,坏则是另一回事。
小城市那种土财主的儿子,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他天天跟一群土豪的孩子们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整个一黑社会。
不过他有个优点,那就是,他是个纯粹的二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成了钱闪闪人生里最重要的跳板。
从北京回来后,她就好声好气地哄着小许,说她一定是要读大学的,摆酒什么的等她习惯了大学生活,大一大二再说。
许老板一听,顿时也眉开眼笑的,直夸钱闪闪有出息,让小许跟钱闪闪学着点,将来才好打理家里的生意……然后大手一挥,赏了钱闪闪几十万,说是大学的零花钱。
钱闪闪的成绩烂得要死,她父亲给她准备的是北京的民办大学——但钱闪闪没去。一个暑假的时间,她连偷带骗,从父母及许家搞了几百万,并准备好所有的证件,然后拎着她那个在北京买的2.55,等小周把她送到了北京的学校后,二话不说就去了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广东。
后来跟顾西穗及刘灵讲起来的时候,钱闪闪才解释说:“因为广东人多,足够乱,他们肯定找不着我。”
他们也的确没找到。
不过没找到的原因跟钱闪闪推测的不一样:08年开始,国家进行能源改革,双控和碳中和接踵而至。与此同时,社会上最大的新闻,全都是关于煤矿事故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的煤老板都抱头鼠窜,钱文铭入狱,许老板成了逃犯,小许因为酒驾被判刑……
而更多的煤老板则下落不明,抑或带着大量的现金转型,在其他行业出现。
这个词自此成为了历史。
随着跟煤老板一起消失的,还有钱冰清三个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靠学历入户的钱闪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有钱、伶牙俐齿,长得美,每天都不知所云地游戏人间,直到二十五岁过后,才收敛了一点。
十几年后,钱冰清这个名字再出现,则是因为一条无聊的社会新闻。
法制版,关于恋爱期间赠与的礼物,其家人有没有权力收回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只不过,当那个礼物是一枚58万港币的钻戒,就可以是大新闻了。
她海友的父母主张他们从来没听说过钱闪闪的名字,不认为他跟钱闪闪构成恋爱关系,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枚戒指是送给钱闪闪的。
钱闪闪则在那个月犯了傻,跟他们彻底杠上了——
于是她海友的父母找到了记者,记者则去太初外面堵钱闪闪。
小视频中,钱闪闪刚下班,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妩媚性感。她穿着紧身裙,戴着钻石耳环,蹙眉看了记者半天,才从包里掏出太阳镜戴上,转身去招出租车。
让她出名的其实是因为她的姿态。顾西穗纳闷好多年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个转身、一个抬手,都比明星还要瞩目的?
就那么三秒不到的内容而已,顿时引爆了整个互联网。
然后有关钱闪闪的一切就都被八了出来,越来越多的内容曝光,营造了越来越多的话题——而这个过程居然只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然后,就有人在评论区问:这是钱冰清吧?钱文铭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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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一周应该会更新慢一点,因为要平衡拉力赛进度和更新频率,还得重新整理修改一下前文,收拾收拾准备结局,不能像以前一样一拍脑袋了……
第74章哭过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好好活着
顾西穗约莫看了半个小时,就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打了个电话给刘灵,问:“她怎么样了?”
那边传来了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说:“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你确定她没问题吗?”
刘灵顿时就笑了,说:“你觉得她会扛不住这些?”
听到刘灵这样说,顾西穗才放下心来,又问:“其他人呢?”
“有的在震惊,有的在吃瓜,更多的则在网上爆料——你得承认,她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可不少。”
顾西穗便道:“我明天就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她不在意钱闪闪需不需要她,但她必须要陪着钱闪闪。
临走之前,顾西穗也给权西森讲了她的18年。
她从17年讲起的,讲起她父亲破产,讲起她是如何进入的太初,如何认识的钱闪闪和刘灵。
其实从前她就跟他讲过,只不过从前都是一笔带过,没说的是,她在那一年有多崩溃。
所有的职场故事都只讲了爽的那部分,却没讲过琐碎的那部分,那如同西西弗斯的巨石一般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重复,以及对她灵魂的摧残。什么一遍遍地被要求做;第一次用传真机,卡了纸;不小心犯了错,被上司骂、被物业部的大叔骂、被保安骂、被清洁工骂、被柜姐骂、被顾客骂……
那时候年轻,脸皮薄,被骂了就躲起来哭,心里委屈得不行,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几乎每一天都在默默崩塌,第二天再重建。
她说:“幸好18年你没来跟我打招呼,不然我会让你见识到一个玻璃心能疯到什么程度。”
权西森只是默然听着。
其实是在那一年,她才变成一个所谓的好人的。
——她当然是傲慢又自大的,从小一点苦都没吃过,哪知道其他人过得是什么鬼日子,17年看到qq群同学吐槽她炫富,心里还想,这不过是我的生活而已,怎么就炫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18年,某个社交网站通知她好久没有登陆过了,如果再不登录,账户将会被注销。于是她才打开,看着她从大学以来发布的所有的内容,看着看着就想:他妈的,这个女的到底有完没完?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讲着讲着她就笑了,又倒了一杯酒,问权西森:“你恨过你自己吗?”
权西森微笑着说:“经常。”
“为什么?”
“因为无能。”
顾西穗有点讶异,不过还是先继续说了,道:“我最恨的是我当年的无知。”
比如准备留学的时候,同学羡慕她家里有钱,她会用一种很天真的口吻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呀!”
比如讲起在广州和深圳的房子,会说:“好多人家里都有好几套房子的吧?”
比如跟同学一起坐公交车或地铁的时候,问到里面的汗味和狐臭味,就会自以为很幽默地说:“现在我知道穷酸味是什么味道了。”
说完了,她跟同学一起捂着嘴巴咕咕笑,根本没留意到身后有什么人听到。
年轻人,从来都是残忍和快乐并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只是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陪她喝着酒,扬了扬眉,没说话。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起床晚了些,追着公交车跑了半天,到公司后又气喘吁吁去打卡,开会结束后严云齐特意叫住她说:“你身上全都是汗味,去附近的健身房洗个澡再来,不然会影响到客人逛街的心情。”
她还是笑着的,又呷了一口酒,回忆那一幕,脸上依旧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只是在辛苦生活而已,却还是有种在给社会添堵的道德负罪感。
那一年,顾西穗的底薪是八千块,加上加班工资和绩效奖,税后一万出头——在广州绝对属于高薪了,但顾西穗是没办法满足于这个数字的。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六千万,想的是,如果有那六千万,她绝对不会从事一份那样的工作,租住一间距离市区无比遥远的小公寓,连窗户都只有两个的那种。
她甚至不会留在广州,应当是在巴黎或者伦敦,最次也是在上海。
她知道只要她决定了,顾常顺是会毫不犹豫在这些城市给她买房子的,她则会在毫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从事着这个世界最讲究逼格的工作,跟那些高贵的时尚达人一样,矜持又傲慢地俯瞰众生……
她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而失去了这些,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工作到第三个月,她就有点撑不住了,一到家就开始看搞笑视频、吃零食、喝啤酒,换下来的衣服洗都不想洗,堆在阳台上,看着它们像自己的人生一样发烂、发臭。
然后有一天她跟钱闪闪她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在沙发上葛优瘫着,钱闪闪看了看顾西穗的肚子,吃惊地捏着说:“我靠!这是什么?你这肚子怎么跟个中年男人似的?”
顾西穗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也愣住了。
天知道,她以前的体重从来没有超过过九十斤,因为她自我定义是时尚从业人员——这个行业,可是从来都不许任何人发胖的。
顾西穗特意跑去洗手间照了一下镜子,看到的是昏暗的灯光下疲倦又憔悴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下沉,皮肤臃肿不堪。
她倒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不过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还是吓了她一大跳,临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相由心生是真的,一个人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写在脸上的。
那天晚上,顾西穗喝醉了。
那种真正的烂醉如泥,站都站不起来,体重又太重,钱闪闪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送回住处,打开冰箱,拿出啤酒,无所谓地说:“来!你不是想继续喝吗?我陪你!”
顾西穗后来才知道她喝醉后就开始撒酒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钱闪闪哭了大半天,絮絮叨叨地讲着她的家、她的从前……
归根结底,还是她当年放不开,根本不太会表达自己,说好听一点是内敛,说难听一点就是矫情。喝醉了,才把什么体面之类全都忘了,在那里叨逼叨逼地讲着那六千万……
不甘心呐……怎么可能甘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钱闪闪则陪了她两天两夜,帮她请假,清理了她的呕吐物,叫钟点工来打扫她堆满垃圾的房间,并在她头痛的时候给她递水递药,饿的时候下楼帮她买粥。
等顾西穗彻底清醒了,钱闪闪才懒洋洋地说:“哭过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好好活着。”
钱闪闪的眼睛如同太阳一般,有时候能杀死人,有时候又能温暖人。
她就是这样用她那双璀璨的眼睛看着顾西穗,说:“人生就是这样,总免不了大起大落的,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多事情说过去就过去了。”
其实从钱闪闪这种浮夸的人嘴里说出这种朴实话是很不可思议的——直到顾西穗知道了钱闪闪经历过什么,才反应过来,她经历过的,钱闪闪早就经历过了。
而现在,轮到她去拯救她的好朋友了。
这五年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变化的吧,好比说,当年不怎么擅长表达的顾西穗在讲这些的时候,松弛了很多,也幽默了很多,讲完后就对权西森道:“不许同情我!我跟你讲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特别善良的女人,只不过我现在直到众生皆苦了,所以选择了善良而已。”
权西森只是笑着,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旁边,默默地拥抱了她一会儿。
他们站在窗前,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顾西穗看着渐白的山头,道:“我会在任何人和钱闪闪之间选择钱闪闪的,我以前根本不会交朋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没有钱闪闪,和刘灵,今天的我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倒不觉得。”他说:“一个人想改变,多半都是因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而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人,人只是一个引线而已,不想变的话,遇到谁都不会有区别的。”
“但人还是很重要。”
“当然,毕竟你不会每天都会遇到一个能改变自己的人的。”他笑着说。
顾西穗也笑。
在宁夏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都快把一辈子可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临到分别了,反而没什么话讲了,于是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整座山都雪白一片,又回到了权西森当年来时的样子,黑白分明,一无所有。
他醒来后静静看了顾西穗一会儿,附身吻了吻她的脸,才下楼。
顾西穗在宁夏吃了最后一顿早餐,之后打着饱嗝喝咖啡。权西森摇着头说:“羊杂碎配花魁,真有你的!”
“有什么不可以呢?”顾西穗说:“反正也没人规定咖啡必须要配面包。”
他只是笑。
临走之前,他们一起听完了那张唱片——《漂泊的荷兰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部三幕歌剧,讲的是人和神之间的,人类想要绕过好望角,发誓只要能成功,一生漂泊在海上都无所谓。神便说:ok,满足你。
于是船长带着船员在海上漂泊了若干年,唯一能破除诅咒的,是女人的爱。
——史诗里,对勇者的奖赏永远都是一个女人。
而对勇敢的女人的奖赏,则是孤独一生。
不过顾西穗愿意接受这个“奖励”。
她也知道这时候她就应该跟他讲讲情话、趁机拥吻什么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情愿什么也不说。
黑胶唱机自带的电流声和窗外的大雪一样徐徐落下,以及近乎于爱的东西,变成了实体一般,在他们之间流过。
他们跳了一支舞,慢四——跟这支曲子完全不搭,而且顾西穗居然还真的冻疮了,脚又痛又痒,踩了他无数次。
权西森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脚,最后说:“你到广州后会很惨的。”
“你懂什么啊?你这个假广东人!——这也是热气重,没有什么是一碗老火汤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我可以喝两碗。”
“小心嘌呤过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闭嘴!我不听!老火汤才是世间唯一的正义!”
“那凉茶呢?”
顾西穗想了半天,道:“负责给正义托底!”
权西森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也笑。
很奇怪的是,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是他们感情的最高点——此刻他们就应该趁机表白,讲一点恶心巴拉的情话,然后拥吻在一起。
不过他们却都没说。
“我会等你的。”
——这算是第一句类似情话的东西。
顾西穗满意地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会奖励你一个望妇石的。”
他故意问:“很贵的那种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该不是——太穷了,不好意思。”
权西森再次笑,然后看着她说:“你不会孤独的。”
还是那双眸色很浅的眼睛,被窗外的雪光照着,更透明了一些,如同琥珀,凝结了时间。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才在她耳边很轻地说:“我不会让你孤独的。”
——这是第二句类似情话的东西,还有点像一个承诺。
其实顾西穗明知道人生的孤独不是爱情或男人能解决的,但她还是照单全收了,拎起行李道:“走吧。”
“不等哈妙琪他们吗?”
“不等了。”顾西穗说,“反正还有机会再见到的。”
——这算她对他承诺的反馈。
这一次,他没有帮她拎行李箱,也没有帮她拉开车门。他只是打开了车门,等着她自己提着行李箱下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
早早起床的唐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俩,大概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尴尬地跑回房间去了。
顾西穗和权西森也没有解释,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子,雪天路滑,何况是山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则努力把这座山、以及这座城市记在心里。
临到机场了,他们才告别。
顾西穗说:“你慢慢来,唐吉坷德。”
她指的是他在对抗他那位神秘的“父”,跟唐吉坷德大战风车没什么区别。
他却说:“那你也加油,西西弗斯。”
顾西穗哈哈大笑着离开。
第75章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人生需要假期,需要休息,需要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顾西穗忍不住想,躺平潮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呢?经济狂奔了四十年,然后突然就停了下来,从前你信奉的一切都失效了,什么努力学习有个好学历找个好工作之类的……全都不存在了,要重新调整预期,重新寻找新的方向和生活方式,所以集体在迷茫里打转。
但有时候,现实根本不给你迷茫的机会。
三个小时半小时后,飞机降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拎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刘灵皱眉看着她,问:“你的腿怎么了?”
“脚,冻疮。”顾西穗脱掉了衣服,道:“以前我还纳闷别人为什么总是吐槽广州的气候,这次回来,发现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钱闪闪呢?”
“里面。”
刘灵指了指钱闪闪的房间门,顾西穗便走过去敲了敲门,问:“喝酒吗?”
房门隔了一阵子才打开,看着顾西穗一瘸一拐地去冰箱拿酒,钱闪闪也是眉毛一皱,问:“滑雪摔的?”
“冻疮。”
刘灵面无表情地替她回答了,钱闪闪就尖叫了起来:“不是吧你?都几月了?”
“那边还在下大雪呢!”顾西穗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回头看了钱闪闪一眼。
她还是老样子,穿着华贵的睡衣,倨傲又孤高的扬着下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任何一个身材过于性感的女人能在互联网收获什么评价,2022年的女人都知道。
顾西穗昨天只看了几眼就关掉了,奇怪的是,她从未有过那么坚定的时候。以前看到那些评论只会愤怒,现在却只想战斗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顾西穗才拿出手机,往沙发上一躺,问:“所以凉茶能治疗冻疮吗?”
“你有病吧?”
钱闪闪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才问:“因为我回来的?”
“嗯。”
顾西穗专心致志地点着单,宁夏虽好,但她的身体却永远热爱着炒牛河虾饺鸡脚云吞砂锅粥……等等等等。
一口气点了几百块的吃的,顾西穗才转向钱闪闪,钱闪闪没好气地说:“问吧。”
“你打算回应吗?”刘灵还是直接有事说事,拿着草稿本和笔,拉着张椅子在钱闪闪对面坐下,道:“回应的话我们现在就准备回应,不回应的话,反正过几个月就没人关心了。”
“这可不是过几个月就没人关心的话题。”钱闪闪从茶几上拿起刘灵的烟,点了一根,说:“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有多少矿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看了今天刚发出来的那个视频了吗?”
她吸烟的姿势可比顾西穗和刘灵性感多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轻轻点击播放,一张憔悴的脸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那女人带着哭腔说:我叫徐晓璐,今年三十二岁,这是我爸爸,他于2008年10月12日下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三个人都默默无声地听着她的控诉,当新闻里那些数字变成一个具体的、哭泣的女人之后,苦难就不再是一句话的总结那么简单了。
钱闪闪说:“其实08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印象里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发生,我爸就是因为这个送我去外地念书的,他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人。”
“但你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钱闪闪笑着说:“毕竟去哪里都能看到一堆人跪在路边呼天喊地……”
她想起她小时候,几乎没怎么走过路,出门都是坐轿车。她在车里,他们在车外,偶尔她会看到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同龄人的脸,那些女孩子都带着营养不良的清瘦和干燥。
那还是世纪初的事情,她生活着的城市是非常诡异的,空气永远都是昏黄的,连路都不平整,可是隔一阵子,就会有一些豪华而气派的建筑拔地而起,突兀地竖在路边。
而跟这些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边一个又一个灰头土脸的工人,因为空气的污浊,他们永远都干净不起来。
钱闪闪也一样,一双白球鞋,穿三天,就会变成灰的。她觉得恶心,不耐烦,坏脾气地跟所有人发火。
直到后来再想起来,她才发现那些煤渣跟她小时候享受过的物质条件一样,是带着原罪的,平等地降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
“他负债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钱闪闪很平静地说:“我离开家之后就没再跟他们联系过了,有时候好奇倒是会搜搜他最近在干嘛,估计就是融资一类的吧……谁都知道,这年头,欠钱多的才是真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消息是你现在达到娱乐圈准入门槛了。”
刘灵突然开了个缺德的玩笑,钱闪闪则道:“我还真有个影人页面,我爸当年投资影视剧,我演了好几部电影呢……”
她说着说着就扒拉出了那几部电影,顾西穗和刘灵看了一眼,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代到底是怎么这么荒谬的?
也不能哭,她们就只好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看钱闪闪的剧照——
其实顾西穗一直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认出钱闪闪的,毕竟一个女人的幼儿时代跟成年阶段差别可大了去了,顾西穗曾经还怀疑过钱闪闪的鼻子是不是整过,因为她的鼻子完美得像假得一样,看到她小时候的照片,她才发现她小时候跟现在没有任何区别,是那种天生妩媚的,被称之为狐狸精一样的长相。
在过去几十年里,这一类长相可不怎么受欢迎,顾西穗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擅长处理跟男人之间的关系——她必然是,从小就伴随着性骚扰长大的,没有人会相信她纯情不纯情,天真不天真。
而顾西穗则截然相反,她长大的过程里面临的是另一种刻板印象和性骚扰,比如没有人会相信她可以不纯情,不脆弱,不好骗,不天真。
笑完了,钱闪闪才说:“我劝你们俩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就过去的,我的黑历史三天三夜都扒不完的,光校园霸凌一条就够翻船的了——”
刘灵这才定住。
顾西穗则看向刘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房间三个女人,从来都是不同阶级不同成长经历,你猜哪个是被霸凌的那个?
钱闪闪则就像等待刘灵的这个反应似的,趣味盎然地看着她,轻笑着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也没有假装过我是一个好人,总有一个能踩到你们的底线,所以我并不建议你们跑回来帮我们的,没必要的。”
刘灵只是凝视着她,之后也笑了一下,说:“你这点小把戏可骗不了我,你想把我们推开,以为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当鸵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不是的。钱闪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俩都知道,是你自己不知道——”
顾西穗也跟着笑了一下,表面上是钱闪闪收留了她们,其实是她们在陪着钱闪闪——她才是心里最脆弱的那个人,非得有人陪着不可,因为她受不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只能陷入到虚无里,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她周围必须要有人才行,她需要有事情不断发生,需要侃侃而谈,需要把自己包装得无坚不摧,需要有人宠着她、哄着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这件事刘灵知道、顾西穗知道,哪怕戴尚都知道,唯独钱闪闪自己不知道。
“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早就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也习惯了人在犯错、自己也会犯错,如果说变老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大概就是,我会很容易原谅自己,也原谅别人。我的工作就是给各种犯错的人擦屁股,你想说你有什么黑历史就尽情地说好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我还是能匀出来的。”
“有意思吗?”
“没有,人生本身就没意思。”刘灵笑着摇了摇头,说:“但你不是说过了吗?你是我们无聊人生里最有意思的人,所以我要看着你折腾下去,从这堆烂事里爬起来。”
钱闪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静悄悄地抱着钱闪闪,说:“你说的,哭过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灵则翻着手机,之后说:“得有人拦着兔总裁。”
“她怎么了?”
“在网上跟人吵起来了。”刘灵长叹一口气,摇着头道:“交给你了!”
“ok。”
两个人默契地分工合作,真正的姐姐要去开导钱闪闪,虚假的姐姐则要出去主持大局,安抚那群妹妹们,别太上头。
毕竟这时代,还不太能允许一个有道德瑕疵的女人出现在主流视野。
不像那些男人,吸毒嫖娼出轨诈骗强奸,都还是有个性和有魅力的展现,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上头条的继续上头条,而那些被伤害的和侮辱的女孩子们则永远忙着辩解:我当时很纠结,我很犹豫,我想不明白,我很生气……我是一个好女孩,所有人都能证明我是一个好女孩。
钱闪闪不是,那么一切就更简单了:震惊吧?我们坏女人也可以fight的。你想看到一个疯批美人吗?ok,满足你。
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疯女人是怎么打破这个世界的,——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6章她却依然是她想要穿过时光去拥抱的女孩子
你想都想不到如果你作为一个负面人物出名,第一批联系你的人是谁。
是各个平台的邀约。
钱闪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只不过在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账号和联系方式就都被曝光了,微信里最多的内容是:你有没有签约m机构?
你有没有xx账号?
有没有xxx账号?
你有没有兴趣开直播?
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的节目?
有没有兴趣采访?
我们可以给你推广,帮你包装,给你这个价格……
那是新闻爆出的第一个小时,当时钱闪闪的罪名还只是:拜金、滥交、炫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你想都想不到那些迫不及待朝网上上传视频和聊天记录的男人获得了什么,毕竟,她可是个最强输出王。
她跟别的海王不一样,她养鱼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进行人类学观察。她朋友圈什么奇葩的男人都有,什么大孝子、大男子主义、社达、工业党、pua男……
她就跟遛狗似的,总是不经意把话题抛出来,然后看着他们追着那些话题跑,并在里获得巨大的快乐。
比如那些说三十岁的女人不值钱的男人,钱闪闪说:三十岁值不值钱无所谓,自己有钱就行。更可怜的是你这种三十岁了,既不值钱,也没有钱,甚至没见过钱的男人。
你懂什么,男人三十岁人生才开始。
那你倒是快点开始啊,预告了三十年了还在开始阶段,怕不是阳痿?
比如那些说女人有过两个以上恋人就是不自爱的男人,钱闪闪说:对,我也觉得那种十三四岁就开始幻想女人但直到二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女人愿意看他们一眼的男人比较干净,应该发贞节牌坊,这样女人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男孩了。
比如说她拜金,她说:你坐在办公室里辛辛苦苦一个月赚五千是因为劳动比较快乐吗?来,跟我说说你拜不拜金?
还有pua小达人,钱闪闪的最爱。
她好喜欢看他们洗脑自己,并不时地问一句:所以为什么都2022年了你们还在用这种过时的手段控制女人?你们真的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吗?如果没用会不会很沮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以为发出这些聊天记录就能让网友们一起加入批判钱闪闪的队伍,但评论区最多的是:姐姐好牛!账号多少?再多发点!
姐姐快出书!教教我们!
以及她骂朱之文的那段小视频,以及另一段小视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就在隔壁桌,她跟一个号称女权主义者的男人吃饭,对方说:“我当然支持女权主义,但真正的女权应该是平权,每天在网上发疯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
钱闪闪轻笑着说:“你可能会沉迷于你所谓的理智冷静,以为说一句你支持女权主义就有人感动,但除了喊口号之外,你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批评女人应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然后还觉得你在做什么了不起的贡献。”
“你看,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
“哦不是,你最烦的不是我这种人,你最烦的是你控制不了的人。你习惯了你说什么都有人附和,夸你聪明理智,但问题是,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动物,如果你真的聪明,就知道要求所有人都理智才是不可理喻的——不过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假装理智能让你这个不聪明的小脑瓜显得很聪明,好像获悉了什么真相一样。你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上过几年学,就以为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发言权,就算鸡蛋是圆的,你也要说真正的鸡蛋应该是方的,要不然,怎么显得你有见地呢?”
餐厅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对方嗫嚅了半天,道:“你凭什么说我是什么人?你了解我吗?”
“对啊,那你又是凭什么说别人是什么人的呢?你了解他们吗?”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一拍桌子,钱闪闪这才守株待兔般地笑了起来,说:“理智啊朋友!你这样发疯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她在一个小时就引爆了互联网的原因。
她有点生不逢时,又恰当其时。
彼时钱文铭的消息还没有爆出,钱闪闪特意把那些邀约给刘灵看,说:“现在我知道你们俩说的消费主义或者景观社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变成橱窗里那些裙子或者马戏团的舞女了是吧?”
刘灵笑了笑,说:“对,不过我一直觉得你还挺适合做个网红的,你为什么没去当网红?”
钱闪闪叹了口气,不屑地说:“我不知道用钱或者一大堆名牌堆起一个人设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赚来的,炫什么都不过是在炫耀家境而已,到底有什么可吹的呢?”
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顾西穗和刘灵一度都怀疑她是潮汕或者哪里不想结婚,所以跑出来的拆迁户,谁能想到是煤老板呢?
不过让顾西穗决定回来的,是她后面被扒出来的账号,不管是微博、豆瓣、微信、小红书、抖音、知乎……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红,就是时不时转发一些内容吐吐槽,面对什么a4腰天鹅臂直角肩蝴蝶骨高颅顶之类的tag,会很犀利地说:你们就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整个身体展开了不到两平米,立起来不足一立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缺点的???
比如在炫富的话题下,会说:我怀疑你们根本没见过什么有钱人,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吹嘘什么,有钱本身已挺了不起的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们增加什么高智商高品位的光环?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吗?往上数三代谁不是农民?怎么就贵族起来了?
性解放的话题下,她说:因为你唯一需要的时刻是有人需要你的身体,你唯一被爱的时候是有人想跟你做爱,唯一愿意抱紧你你的人是想跟你睡觉的人。没有任何人愿意爱你,所以你投身到有关爱的游戏里,这很难理解吗?
在深夜emo的时候,她也会写一些无主情话,说:有时候也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像那些正常人一样去结个婚、生个孩子、养只狗,仿佛这样人生就会有救,可是你在哪里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现在过得好吗?快乐吗?你会想起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些账号记录着她十八岁到三十二岁的成长,从孤独稚嫩走向无坚不摧——然后又在这一天,从无坚不摧重新走向十八岁。
但她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真诚的、鲜活的、聪明的、狡黠的、可爱的,以及,孤独的,无助的,柔软的,脆弱的女孩子。
那是顾西穗根本不认识的钱闪闪。
却依然是她想要穿过时光去拥抱的女孩子。
她不知道她当时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独自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后来经历过什么,只知道那些感受是她也曾经经历过的,在一个人睡不着的午夜翻来覆去地想,总以为只要有什么人能够出现,陪着自己的话,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等来等去,她也没有等到这个人。
直到她们反应了过来,其实那个人也可以是女人——
于是,她们等到了彼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就是那种在车站看到有人说没有钱回家问我借十块钱买张车票就会把所有的钱掏给对方的人,是那种看到社会新闻上有人过得不好自己哭得比当事人还伤心的人,是那种看到有人虐猫虐狗都可以连续骂三天的人,是那种也分不清自己自己究竟是天真、还是用中产阶级式的伪善包装自己的人,甚至分不清我很多想法是被驯化的,还是我真诚的想法。如今我看到那个女人会更同情她,但我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会丢下你——”
这是顾西穗临出门前跟钱闪闪说过的话,她难得比钱闪闪更有气场,更放松,边穿着鞋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红又肿的脚趾头,道:“只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自由的人,我知道你不会逃避的,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都笑了,刘灵道:“你总算学会从自我感受出发了。”
“他妈的好油腻!”顾西穗摇着头道:“感觉性别一换我就是个普信男了。”
“也可以是个风流倜傥的的。”钱闪闪看着顾西穗说。
顾西穗笑了起来,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她们都一脸错愕,一个标准的好女孩,和一个标准的坏女孩。
但因为是女孩,她们都能理解那一刻因为经血带来的的尴尬、困扰、痛苦、无助。
如同此时此刻,她们面对同样的局面:依然是一扇要不要打开的门,一双要不要递过去的手,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一些由孤独和眼泪和无助构成的人生。
顾西穗跟那时一样,会伸出援手。
钱闪闪也一样。
就在顾西穗去往兔总裁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钱闪闪发布的第一条回应,是那张她为了顾西穗才贴在窗户上的a4纸,加大加粗黑体字:禁。止。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又收到了第二条回应:给徐晓璐。
没想到入选决选名单了,我又要开始给自己找补了……
最近几天前面经历过一些修改,变动最大的当然还是权西森在在上海的线、削弱了姚总的事业线,以及在感情上进行了微调。不过我觉得没有往回翻的必要,毕竟感情线彻底失败了——倒也不是摆烂,就是我把它当成客观事实接受了下来。
我自己看时也喜欢轻松有趣的甜文,作为作者才发现好难,就是忍不住倒闭叨逼叨逼,想要充分地释放自己,如果给大家带来了情绪上的溢出型困扰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坦白说,如果我是本书的读者的话,恐怕早就弃文了,但我是本书的作者捂脸哭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了。
我还挺擅长跟自己和解的,既能接受善意的批评,也能接受自己总是在崩坏后胡乱更新和情绪的释放,在写这本书的过程里,所有的评论给我带来的思考都是难能可贵的,我感慨很多,也非常珍惜,在此需要说一声谢谢。
也谢谢陪我坚持到现在的读者,最后一个赛段我会加油的!再次谢谢!
第77章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广州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在十多年前,最奢侈的商场是丽柏广场,旁边是花园酒店和金融街,建设六马路是最小资的地方之一,各种咖啡馆和西餐厅以及小酒吧一字排开,一到周末或夜里,总是坐满精致的都市男女。
然而一街之隔,却是广州火车站。
那是中国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也是广州地铁最重要的中转站。你任何时候经过那里,都能看到一大堆人提着蛇皮袋子或者行李箱,随着人群艰难地行走,上班族、大学生、进城务工人员、来广州从事贸易工作的非洲人、阿拉伯人、使馆区的工作人员……全都汇集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多年前钱闪闪曾在那里跟人吵过一架,那一年,她还不怎么会坐地铁,跟其他人一道学着排队买票,拿着那个绿色的小圆片,但也不清楚是安检闸门出了问题,还是她没有操作好,那个x型的闸门没有打开,她只好退到一边,研究别人是怎么进站的。
然后一对母女经过,也是卡在了那个闸门前面——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进城务工人员,已经憔悴到看不出年纪了,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通过袋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被子、床垫、衣服。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拎着几个无纺布的袋子,并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身后的人不停催促着:“你快点啊!连个地铁都不会坐,跑到广州来干嘛?”
她就尴尬又歉疚地退到了后面,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周围的人接连避开,期间小女孩被绊倒了,再次造成了人流的中断。那女人紧张地拉扯着小女孩的胳膊,试图离开,但很显然,幼儿不是玩具,拉胳膊是会疼的,于是那女孩儿就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耐烦了起来,道:“烦不烦啊?”“吵死了!”“丢你老母!”
钱闪闪怒火中烧,当即就站了起来,几大步走过去,喝道:“会坐地铁很了不起吗?你的时间有多宝贵?人家摔到了就不知道扶一下,就你高贵是吧?”
众人望向她——她反正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十五六岁就开始化妆了,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和穿衣打扮,肤浅,虚荣,又刻薄。
当天她穿着什么来着?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很肯定,还是浮夸又招摇的那种,高跟鞋、名牌包、精致的妆容、面料考究的裙子……
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可以随意贬低农民工,但他们不敢骂钱闪闪。
然而只需要一道坏掉的闸门,她也可以跟一对从贫困山区来的母女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钱闪闪在十八岁明白过来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年后,钱闪闪还是珠光宝气地坐在手机前,化着精致又狐媚的妆,大红唇,穿着抹胸裙,对着手机说:“你的视频我看了,但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年的煤矿事故又不是我造成的,赔偿之类也不关我事……至于你考上了大学,却为了你哥哥所以不去念、你爸妈为了两万块彩礼把你卖给别人、你老公家暴、警察不管、导致你独自带着孩子什么的,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出租车上,顾西穗一看到这段内容就笑了起来,然后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掉下来。
“这是那个抠女吗?丢!什么人啊?”连司机都骂了起来:“恶心!”
顾西穗却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手机上的钱闪闪。
她要扮演恶女的话,哪有人能比得上她啊?她刻意化了很风尘的妆,眼线上挑,并涂了蓝色的眼影,耳边戴着墨绿色的宝石耳环,大波浪,并时不时撩一下头发,露出纤纤玉指,托着腮,精致的美甲,翻翻白眼,撇撇嘴……
一个标准的恶女。
顾西穗甚至都不用问,都知道钱闪闪在干嘛。
第一批在网络上声援钱闪闪的当然都是那些有着进步观念的女kol了,她们有着足够的表达能力和输出能力声援她,于是第二批女孩子跟上,为了她刷屏,占据媒体的评论区,去跟那些又唾弃她又垂涎她的男人争吵;第三批可能只是营销号,截出她那些言论凑个热闹……
然而等她的身份曝光之后,会让所有支持她的网友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比如兔总裁。
兔总裁是第一批声援她的kol,她甚至特意录了个视频说明了一下钱闪闪对她的影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兔总裁才是钱闪闪真正的脑残粉,这许多年来,无论钱闪闪怎么对她的,她都把钱闪闪当爱豆一样崇拜着,却把顾西穗当成了大恩人。
只因为当年有m机构想要签约兔总裁的时候,兔总裁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问顾西穗,说:“姐姐我能打扰你一下吗?”
她看不懂合同,也搞不懂这个行业,二十岁以前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踏错一步,人生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顾西穗哪懂什么网红行业啊?
她只是帮兔总裁分析了一下签约的利弊,又去刘灵那里打听了一下消息而已,兔总裁从此就唯顾西穗的命是从。
钱闪闪知道,顾西穗和刘灵喜欢兔总裁是因为,兔总裁展现了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底层女人的生命力,她是一块真正的海绵,出身不好是真的,脑子不够聪明也是真的,但只要有人能指点她几句,她就能立即吸收,融会贯通。
所以她不介意偶尔隔着她们俩指点兔总裁几句。
她毕竟是她们所有人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只会化妆的柜姐,变成一个能输出自己观点的女网红,这并不容易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要保住兔总裁。毕竟她跟顾西穗或刘灵不一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网络账号上的,如果失去了那个账号,她不见得有第二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过去几年的女孩子是怎么过来的,钱闪闪也不是不知道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社会议题和新闻下争吵、分歧、争取,一次又一次地团结一致,一次又一次地产生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徘徊不定,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次又一次地哭泣,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打破了,再捡起满地的碎片拼凑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勇敢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冲。
那么多年,才进步了一点点,它太珍贵了,如同露珠一样,一碰就碎。
钱闪闪不是一个有什么观念或者有什么目的女人,她对经济和政治什么的都毫无兴趣,也无所谓别人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她只知道她等了十多年,才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
刘灵不是说了吗?她才是标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但她是一个嗜血的资本家的女儿。
所以当她看到顾西穗和刘灵商量着之后要怎么办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对母女——
后来她扶起了那个小女孩,紧紧篡着她的手,生气地去找地铁工作人员,问:“那个闸门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没有人去看一下?”
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她们给了她勇气,让她打着正义的幌子去打扰售票员,好搞明白究竟怎么坐地铁,她只记得等工作人员刷了自己卡把那对母女放进去之后,那个憔悴的母亲感动又讨好地说:“谢谢你啊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那是钱闪闪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夸“好人”,那感觉比骂她还让人不适,她脸上火辣辣的,呆了好半天,才咬着嘴唇,换了一个闸门去刷那张绿色的小圆片。
这次,她顺利通过了。
于是在刘灵和顾西穗商量着要怎么解决这个危机的时候,钱闪闪弹了弹烟灰,说:“其实挺简单的,把她们赶到徐晓璐那边不就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是想起了那道闸门,想起了她的十八岁,想起她在门的这一边,他们在那一边。
她曾天真地以为过,是不是脱离了家庭,她就活不下去了。
临到这一年了,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啊,每个人的生活都好难。
“不就是猎巫嘛,我懂的。”钱闪闪道:”我一直觉得我演技还挺好的,演一个坏女人能难到哪儿去?毕竟我在床上的表现都足以我拿好多次奥斯卡了——你们不用考虑我,我不在乎的——”
说到这里时,她眯起眼睛,弹了弹烟灰,说:“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第78章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如果说人生真的有高光时刻的话,那么2022年的4月,就是顾西穗的高光时刻。
她曾经问过权西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论如何都很平静的,权西森道:“历史学得好。”
“哈?”
“放眼整个人类史的话,你会发现其实所谓的现代文明建立起来也不过几百年,如果站在更高的维度看,几乎每个世纪都会有战争、瘟疫、革命发生,也就是说,任何一个能活过五十岁以上的人,一生总会经历一次大变故,这样一想,你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值一提,站在人类史的时间轴上来看,一个人存在的时间都不足以打一个小点,而把视线扩大、再扩大,在整个宇宙里,地球也不过是一个蓝色的小星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段话他讲得很慢,带着孤独的诗意,旋即才回头,笑着道:“所以我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就想想宇宙,然后就平静了。”
在那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就变成了宇宙本身。
顾西穗愣了半天,才说:“你都有那么宏大的世界观了,居然还执迷于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这就叫人类的劣根性。”他笑了,低头思忖一会儿,又摸着下巴,之后撇了撇嘴吧,说:“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弗洛伊德的错,要不是他在那里叨逼叨逼,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
顾西穗再次大笑。
不过提到历史,顾西穗却在那一刻想到了《悲惨世界》,惊讶地发现她最初的爱情观都是男作家教给她的:不管是《悲惨世界》还是《复活》还是《骆驼祥子》,似乎都告诉了她一件很简单的道理:不要相信男人的情话,会怀孕的。
而认识权西森那么久了,顾西穗才第一次需要借用一下他或姚总的光环——钱闪闪现在迫切地需要的不只是一个闺蜜,而是一个律师,或者一堆律师。
她是不介意经济赔偿的,也不介意负法律责任——假设有的话。
但问题是,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后面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徐晓璐了。
以及更关键的:把钱给一个自主权为零的女性,真的能解决她的人生困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来想去,她们还是决定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跟权西森讲了,他沉默半天,说:“我怎么总觉得你们在做蠢事?”
“钱闪闪追求的就是最糟糕的结果,”顾西穗道:“她很清楚就算她没什么法律义务,全国人民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呢?她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
顾西穗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你想找什么样的律所?”
“冷酷无情的、唯利是图的、口风紧的。”
权西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说:“你跟姚总是一个策略。”
顾西穗忍不住得意了一小下:能用钱收买的人,往往都是最简单的人。
“你可以去跟姚总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的身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贵吗?”
“记我账上好了。”他说。
顾西穗也没有推辞,现在,她不介意动用她所有的资源帮钱闪闪。
到达律师事务所时已经晚上八点了,整个办公室理所当然的灯火通明。顾西穗几乎是受到了最高待遇,她还是倾向于选择女律师,在办公室里把钱闪闪的诉求讲了:她需要先解决徐晓璐的问题,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并从人道主义角度做一个经济评估,确保她能改善人生,生病了就去治病,想离婚就去离婚,想念大学就送她去念大学,孩子念不起书就供养她的孩子去念书,但不可以直接给她钱——因为大家都知道那笔钱将会流向哪里。
以及,在每次有人跳出来的时候有律师介入,都要重复一遍这个过程,女性优先,同时还要求她的身份保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到什么时候为止?”
顾西穗很平静地说:“到她没钱了为止。”
那位女律师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社畜本能地答应:“你的要求我听明白了,我们争取尽快做一个比较适合她的方案出来——”
她终究还是顿了顿,不解地问:“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顾西穗说。
是女人,就意味着她理解她们所有的痛苦,哪怕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当看到徐晓璐的视频之后,钱闪闪还是瞬间就明白了那种不得不孝顺、不得不贤惠、不得不牺牲、不得不出面的痛苦:徐家那么多男人,偏偏派一个人女人出来诉苦——恰如钱家那么多男人,公众却依然会聚焦在钱闪闪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说这句话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宾语。”钱闪闪说:“我知道人们会把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等所有问题都归咎到我身上,不过把我拆了也就这么多钱而已,赔完了,剩下烂命一条,爱怎样怎样,我无所谓。网友说我这几十年玩也玩过了,享福也享过了,它是事实,我不会否认,但是贫富分化和经济下行的问题我承担不了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帮助另一个女人。”
如果钱闪闪想做主语,那么顾西穗也要做那个主语——她得帮她落实这一切。
只要有一扇合适的门,女人和女人就没有任何区别。
顾西穗讲了钱闪闪坐地铁的那件事,女律师这才笑了笑,道:“懂了。我们律所在那边有分所,可以节约时间和交通成本,我也会尽量交给信得过的女律师去办——”
讲着讲着她再次停下来,说:“其实我们律所有一些专门做公益项目的……”
“不要。”顾西穗摇头,微笑着说:“职场的就交给职场,专业的事就应该付费,有了冷冰冰的经济往来,才能避免参与这件事的女律师遇到麻烦。”
这个观点是顾西穗自己的,而不是钱闪闪的,不过顾西穗知道,钱闪闪肯定是理解她的。
她说完,那女律师也明白了。
她再次抬头打量着顾西穗,然后问:“顾小姐你是开车来的吗?平时喝不喝酒?”
“不,打车来的,我挺喜欢喝酒的。”
“那我请你喝一杯好了,你等我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律师离开办公室,不久后拿来了一瓶非常名贵的白兰地和两个杯子,倒了一杯给顾西穗,再倒了一杯给自己,说:“这是我帮一个富太太打赢离婚官司后她送我的酒,她跟我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能理解她的人,还说羡慕我有工作和专业能力,她不知道工作的女人平时都有什么压力,但看她前夫每天回到家后都喝一杯酒,所以就送了我一瓶……”
说到这里时,轮到顾西穗笑了,道:“酒精——职场女性最好的朋友。”
“我的朋友一般没这么贵啦!”
女律师笑了,顾西穗也笑了,定睛凝视着她说:“可我的朋友很贵,她应该放在博物馆里,而不是商场的橱窗里。”
“那这一杯就敬她好了。”女律师郑重地说:“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
“多谢。”
顾西穗与她碰杯,之后一口气喝光了那杯白兰地,放下杯子,再次看向那位女律师。她点点头,顾西穗才拉开门走出去。
接下来,她要去安抚那群女孩子。
钱闪闪的那条视频刚发出去,群里就吵成了一团。以考研妹为代表的女生道:她到底在干嘛?疯了吗?
另一波支持钱闪闪的女生则说:可是她也没说错什么啊?为什么她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建立在闪姐身上呢?
她连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我一想到我昨天还在网上为了她跟人吵架就觉得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也没说过需要你支持她啊……
你疯了吧?你能不能看看你在说什么?
顾西穗及时出现,说:打住。
顾西穗一露头,就有人不停地问着:闪闪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她,她有她的打算。你们吵架可以,上头就没必要了。
你回广州了?
嗯。
傀?
可以。dy你要来,我去接兔总裁。
啊?我不要跟你们吵架……
&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塌房这件事,你是专业的。
于是一瞬间,整个群都被“哈哈哈哈哈哈”淹没了,唯独dy发了个哭泣的表情,道:顾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为什么要在这个话题下cue我……
顾西穗只是笑,切换了耳机里的音乐,点击搜索,《开到荼靡》,本想是听那句“一个一个偶像不外如此”,谁知道听到那句“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心里又下起了大雪。
她望着高架桥外一幢又一幢亮着灯的大厦,想起她跟钱闪闪熟络之后,曾好奇地问过她,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钱闪闪很简单地回答:“炒房炒的。”
之后她却比顾西穗还要迷茫一般,很困扰地说:“你知道那种躺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十年来吃吃喝喝,该花钱花钱,该娱乐娱乐,最后两百万变成了两千万的荒谬的感觉吗?我是不太明白经济,不过所有人都在炒房,不是很奇怪吗?”
顾西穗当年不理解她的困扰,到了恒大暴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在过去二十年里,房地产作为经济的主要引擎,一直驱动着中国经济高速前进,成为了全国人民信仰一般的存在,微微晃一下,都能牵扯到所有人的神经,哪怕无数房企都已经开始暴雷了,在所有“如果你现在有xxxx万”的帖子下,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买一套房。
——但是然后呢?
顾西穗不止一次地想,有了房子之后呢?真的就能靠养猫养花看书听音乐过一生吗?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在脑海里背诵着《桃花源记》,再一次想起权西森所说,站在历史角度,只要你或五十年以上,总会遇到一次大危机,即便是有个桃花源,彻底放弃现实还是很难的。
顾西穗现在有足够的机会去放弃那个现实,去当一个“女朋友”,富太太”……哪怕没有权西森,她滚回老家也可以很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又想起刘灵说过的,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可是几代女人前仆后继争取来的,想起今年春节再看女足的比赛时,她说:大家都要记住这场比赛,今年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她们,然后继续往前冲!
想起芳汀,想起娜拉,想起邓颖超,想起全红婵,想起张桂梅……
想起那些遥远的她也不认识的新闻当事人,想起她见过的电工,想起钱闪闪遇到的不会坐地铁的母女……
想起哈妙琪,想起关欣悦,想起徐晓璐,想起钱闪闪说:本来不设限的人,天天拿着那几个词洗脑自己,久而久之也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世界也只有那么大了。
想起她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香奈儿女士和撒切尔夫人,想起第一次见张文华,第一次见姚梦玲,想起姚梦玲说,女人的一生当然很难啊,难才有意思嘛!
想起微博上那段被广为流传的话:你不讲还能指望谁讲啊?……你高学历有文化谈吐有修养,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开口,那还有谁能为女人讲话?
顾西穗这才抬起头来,想起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曾想过的,要改变世界的。
然后你现在就在历史给你的机会里,文明在破碎,世界在崩塌,你平静生活了小半生,衣食无忧,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你习以为常的一切都纷纷扬扬,时间轴变动——
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钱闪闪在房间里边听着《终身美丽》边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敲门声响起,刘灵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地问:“你到底还有多少钱?”
顾西穗走了,她们就可以聊聊大女人的话题了。
钱闪闪很直白地看了刘灵半天,说:“很少。”
“那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了,学着顾西穗的样子扶着额,摇头叹息,接着说:“傻不傻啊你?”
第79章反内卷的本质是,你不需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就行了
不管是名牌包,还是房地产,抑或股票基金之类,只有能脱手的,才叫投资。
钱闪闪的三幢房子分别是使馆区电梯大平层一套,现租给外资银行高管;老城区的独栋别墅一套,沿街,适合做商铺。当初选那套房子是为了收租赚钱,一楼租给咖啡馆,二楼三楼是摄影工作室,不过疫情之后,那几家店的生意也不大好,连租金都是一拖再拖。
钱闪闪知道日子难熬,也没怎么催过。
顾西穗这种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日子才过了几年,她自己也节约,根本不懂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刘灵却是一清二楚的,毕竟她是个有孩子的人——养个孩子,对现金流的冲击可比什么奢侈品大多了。
她一早就猜到钱闪闪的现款不会太多,所以才会问钱闪闪的财务状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使馆区的房子钱闪闪暂时不打算卖,独栋别墅这年头就更难卖出去了——尤其是那房子太大,又沿街。改善型住宅没必要买那里,投资的话……
算了,这年头谁还有钱投资啊。
最适合卖掉的,其实是她现住的这一套。
她跟刘灵说:“刚好你跟顾西穗都要搬出去了,卖了也就卖了。顾西穗什么时候去三亚来着?”
“可能要到六月之后了。”
“那你呢?”
“我现在不着急。”刘灵只是问:“卖了这幢房子,你住哪儿?”
“搬去别墅好了,反正三楼空着。”
她仰头打量了一下她的卧室,这是她住过的最久的地方,装修和设计全都按照她的生活方式来的,浴室又大又豪华,特意定制的衣柜,里面塞满她这些年收集的衣服、包包,及首饰。
她当然知道那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她也不想卖。
与其说她收藏的是裙子,不如说她收藏的是她渴望的人生,那种虚假的、浮夸的、不切实际的人生,便是她的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打开衣柜看了一会儿,又望了望手上的戒指,笑着道:“我本来还想着将来把这些留给甜甜呢。”
“她才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亦或者你不会让她喜欢。”
刘灵怔了一下,才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还想过要把我小时候渴望的一切都给她,什么去学芭蕾或者去学钢琴,像别的小女孩儿一样,乖乖甜甜软软嗲嗲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钱闪闪大吃一惊。
刘灵则说:“不知道,可能内心深处也向往那种被照顾得很好的生活,安枕无忧地过完一生。”
“岁岁那种?”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在钱闪闪的床上躺下来,道:“要是像岁岁,也挺好的了。”
钱闪闪嫣然一笑,想起刘灵离婚后拎着一个行李箱就跑到了这里,钱闪闪当时纳闷地说:“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刘灵难得露出一点脆弱的眼神,看着钱闪闪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
她家里超生,总共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小时候总是跟姐妹一起挤一张床;后来念到中学,几十个人睡一个大通间,半夜醒来都能听到有人在背书。临近高考前,有人发疯,半夜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磕头,祈求老天能让她考上……
再然后是大学,六人一间宿舍,她又穷,又倨傲,跟舍友全都不合,只想着能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她时常能梦到那些旧的、吵闹的、嘈杂的生活,并在午夜梦回时看一眼躺在边上的朱之文和甜甜,安慰自己终于都过去了。结果离婚的第一天,她找了个隔音好的酒店住进去,脑子里却依然是磕头声、婴儿的啼哭声、邻居的争吵声……
她睡不着。
这就是刘灵,跟明星经纪人吵架或者跟政府拍桌子都没在怕的,却没法忍受安静。
钱闪闪当时愣了好久,才打开房门,让她进来。
刘灵去冰箱拿了瓶啤酒打开,又点了一支烟,之后瘫倒在沙发上,说:“来!跟我讲讲单身的快乐!”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想想嫦娥不就知道了。”钱闪闪神秘一笑,道:“广寒宫再冷,那也是神仙日子啊!”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们俩都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刘灵跟钱闪闪学着娱乐,学着热闹,钱闪闪则跟刘灵学着长点脑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三十岁以后的合租生涯跟二十多岁全然不是一回事,钱闪闪跟刘灵混迹在一起,无非是因为她们的同龄人几乎都是已婚人士,多少闺蜜因为那道分界线成了陌路人,而她们则成了年轻小女孩的偶像。
不过,她们拓宽了年轻小女孩对老女人的想象,这也是事实。
两个人感慨了一阵,才开始算账,什么基金股票贵金属,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