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1 / 2)

>道主义者。那时我只能茫然地看着他,我失去了那种能力,我不能了解他语言背后的涵义,只知道他可能认识我祖父那辈人。

事实上我一早就见过乔舒亚,我最近才意识到他是你所提到过的乔舒亚。噢,真的很巧不是吗,世界真小,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着各种不可思议的纽带。所以,那篇格丽塔·萨夫的报道里“典型上流社会的男朋友”就是说他吗?天啊,想到这里我居然被逗笑了,我现在才明白那篇报道有多滑稽。

我和他聊过天,因为他陪着他的祖父道格拉斯来这间疗养院。那些天里,道格拉斯常来陪我聊天,通常只是他对我说话,他讲的事情都很有趣——现在想来才觉得难得,老人家常有的思绪混乱和唠叨在他身上根本见不着,何况在我当时那种心情下,能让我觉得有趣、愿意听下去,这的确是一种非常高超的能力,甚至是智慧。我对他常怀有迟到的感激和尊敬,活到九十多岁的高龄难得,成为这样的人更加难得。

道格拉斯来这所医院是探望他一个故友的医生儿子,有天下午他们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厅里叙旧。只有乔舒亚在病房里陪我。他说道格拉斯不知道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到佛罗里达度暑假,这儿他没觉得和洛杉矶没什么区别,但是道格拉斯却因此碰巧遇见了我,使得这次度假地点的选择有种命运般的高明。

你得原谅我那时没有什么好脾气,只是那一段时间,真的糟糕极了。我非常尖刻地问他,“为什么,因为我很有趣?还是给你们一个行善的机会非常有趣?”

但他没有生气,他说:“不,因为你使他想起了他三十多岁时做出的被他当做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你知道,活到九十多岁,老友差不多死绝了,不能一起谈论过往的岁月,他总是会怀疑自己虚度一生。所以谢谢你,没有指责过他,尽管他没有做到最好。”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转向床对面的电视机。在也许十分钟之后,他以为我不会再说话,就低下头继续看报纸等他的祖父回来,我非常干涩地对他说,“对不起。”他抬起头稍微愣了一下才对我说没事。

这不仅是对他致歉。在那沉默的十多分钟里,我终于回归自身,我对自己的反省终于结束了。我想,克拉克·希尔造成了我人格中的阴影,他也迫使我学会对抗这种阴影,但道格拉斯潜藏在随意谈话中的引导是不可缺少的,而那时乔舒亚对我的宽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他这样宽容又合情合理地回答我,我很难说出对不起。这几乎是一种仪式,是我自我拯救最后、也最重要的收尾一笔。

我终于原谅了自己。我跟对乔舒亚说我要吃顿最好的来庆祝,他去给我买了龙虾带进房间里。我吃了两口就说这是最好的吗。那时我说这种话已经没法带上之前的刻薄口气了,就像我和战友常常开玩笑那样。于是他听了露出一种轻松的笑容,问我是不是我能做的更好。于是他搀扶着我,溜进夜里没有人的厨房。我用厨房里剩下的三文鱼做了奶油莳萝煎三文鱼。他先尝了一口说非常好。起初我是不太自信的,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厨具了,以前行军时条件很差,我也会因地制宜给士兵们做出不错的一餐,这一直是我的兴趣,但那段时间里我完全忘记了它。

事实上我煎得非常好,自大地说,我真是被自己打动了。我重新恢复了对自己的信心,才发觉从病房到厨房是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我看乔舒亚很高、和我差不多,但他那副瘦削的身材不像是能把我搬过来的样子,当年需要两个人才能架着我走路——接着我意识到,不需要轮椅了,我扶着他、很大程度上地借助自己的力量走到了厨房。

虽然最终我没有完全恢复,但我已经脱离了最初的绝望。我没能和你讲一个励志的故事,但我相信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我不知道我写了什么,但它太长了,该有个结尾。好吧,该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和乔舒亚近况如何,但我觉得他很好,你也很好,你们也有过非常愉快、幸福的日子。不管将来如何,我一直相信,一切都是往好里去的。

祝好,

维布

*雅夏·梅休尔:辛格小说《卢布林的魔术师》中的主角,原本品行不端、不奉信宗教,后来为了和情人私奔而进行偷窃。结果偷窃未遂、摔伤一只脚,于是回到故乡,把自己禁锢在小屋里,不断忏悔罪孽,最后成了众人心目中的圣人。

作者有话要说:

☆、10

10

读完后我觉得自己一定得立刻写些什么,我找了家咖啡厅给他写了一通胡言乱语,在我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就忘了我写了什么。我受到了他的信任,尽管起初我并没有刻意地试图与他成为朋友,也没有渴望知道他曾经的故事、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我曾有过的朋友中,没谁会向我谈论他过去的经历,也无意于了解我真实的想法,那样的友谊太过矜持以致于不够真挚。

回去时是深夜了,荒野小路上没有路灯,幸亏当晚月色明亮,让我及时刹车,免得撞上一位莫名出现在此处的陌生人。我下车去探视,他倒在车轮前,发了烧,意识模糊。他没法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翻动了他的口袋和背包试图查明他是什么人、该把他送去哪儿。但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春天夜里还是非常寒冷的,在零度左右,而他只穿了件夹克,我不能放任他被冻死在这儿,于是把他搬上车。路上我想起那个被我吓跑的大学生,他大概以为我是什么连环杀手甚至是鬼怪,而夜里开车碰上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这种事,更像是恐怖片里的桥段。但这只是令我感到非常滑稽,我打开电台收听音乐,里面放着一支新晋摇滚乐队的歌,在一片失真的音墙之后,吉他骤然停止,只剩下怪异的鼓点,突然变成了伦巴舞曲的节奏,这样突然的转变让我失声大笑。

我折回市区,把他送去的医院。夜里医院没什么病人,医生为他做了个检查,说他受了枪伤,但不太严重。我没有他的任何信息,猜想他是个造人抢劫的旅客,就给他垫付了医疗费用,把他留在病房里,自己也在医院里将就睡了一晚。

第二天我准备回去时,接到了夏洛特的电话。她说她现在在尼加拉机场,问我有没有时间去接她。在被问到为什么要来布法罗时,她很诚实地告诉我,“因为你父亲——嘿别挂我电话,我就见你一面就行了,他没要求别的。”

“我没打算挂掉电话,我正好在市区,不过我不太熟悉道路,你等我一下。”

夏洛特在机场正门等我,除了单肩包外什么行李也没有,像是打算今晚就要纽约。她没要我下车给她开门,就自行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我建议一起去吃早餐,她答应了,于是我们去找了家摆出早午餐招牌的餐馆。

还不到周末,没有太多的菜式可选,还好有最为经典的班尼迪克蛋和像是用咖啡渣泡出来的美式咖啡。我们坐在窗边,餐馆里没有别的客人。夏洛特先是递给我一块筹码,对我说:“虽然我晚到一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我说谢谢,拿起筹码在手里翻看了一会儿,春日里阳光正好,筹码因此具备了一种宝石般的质地。夏洛特并不会每年都送我生日礼物,但她向来都送我硬币一类的东西,小时候是迪斯尼乐园的魔法硬币,后来有南北战争时期的金币和瑞典王储结婚纪念币。

“我原本想用威士忌做礼物,可我到了机场才想起我不能带酒精饮料上飞机。于是我跟我的前任说,我们喝完它好了。本来他是送我到机场搭到布法罗的航班的,但我们喝完之后就坐他家的飞机去了澳门,我们玩了几局牌。然后我头疼得厉害,就先去房间里休息,不过我又睡不着,就回去找他,逮着他和一个小妞在同一个洗手间隔间里。我突然就精神了,拿起洗手台边的瓷花瓶揍了他一顿。我正好踩着点赶上了到纽约的飞机,他没追到我。要是他杀到这儿了,尼尔你可要保护我。”

我正经地向她保证,“我会帮你再揍他一顿。”

夏洛特招来服务员,点了煎蛋卷和可颂面包,“我一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我原本觉得要正式一点的,我还做了头发,但在揍完那家伙之后,我想难道我还要在纽约休息几天、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见你吗,算了吧我又不是要来泡你。”

我听了大笑,“你现在看起来很好。”

“你看起来也不错,你在布法罗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种了些花,读了点书,住在市郊的农场里。”

“我没想到,你平时帮他们挤牛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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